甬道的尽头是又一道石门。
两侧墙壁的石匣里点着微弱的油灯,支撑不了多久便会熄灭。
这道门质朴非常,门框门匾毫无装饰,远不如辛未道的石门华丽。
石门前,立着一块半人高的玉碑,些许挽回了一些石门的寒酸清冷。玉碑正面刻着十二个清晰的字——生许五福相伴,死免六道轮回。世间五福指的是长寿、富贵、康宁、好德、善终。而六道轮回是佛经里的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阿修罗道、人道、天道。
真是一句美好的寄语啊。
她认真寻找着玉碑上天干地支的标记,很顺利的在接近底座的位置,发现两个几近模糊的字——辛未。
辛未?
此发现令人意外。
按方位,“辛未”道的的确确该从凤凰树底部进入,绝不该是湖泊的方位。可细细品味,此寄语的确符合父母对子女的美好祝愿,看刻字的年份应当是薛郢亲手刻下的。
她盯了一会儿,忽然发现在“辛未”两个字的下方有两团新刻上去的图案,越看越眼熟,越看越清晰,竟是许久不见的西夏文字,转化为汉字的意思是“癸酉”。
“癸酉”?
这是“癸酉”道?
“辛未”道和“癸酉”道新砌的痕迹、本不该出现在“辛未”道的青苔、本不该出现在“癸酉”道的寄语,像充满谜底的关卡层层叠叠堆砌在脑海里。
癸酉明明是自己的生年。
檀枞他,是将“辛未”道与“癸酉”道交换了吗?
假如说,“辛未”道原本是通往天机紫微宫的唯一道路,那么现在,“癸酉”道才是唯一通往天机紫微宫的唯一选择。
云漠光蹲下身,用手抚摸那两个清晰细致的西夏刻字,字体的边缘光滑油润,像是被人耐心打磨过。玉碑上的十四个字与记忆形成了对照,她的眼眸渐渐湿润,是薛檀枞的笔体。
这些话并非出自薛郢,而是薛檀枞要对自己要说的话。
云漠光来来回回抚摸着这些文字,生气的质问道:“薛檀枞,难道这就是你为我好所以把我撇下的理由吗?我绝不领虚无缥缈、口不应心的好意,要说的话、要领的情,若不当面讲,就是不存在。”
云漠光含泪起身,来到石门前。
起初因石门的简单未曾注意到石门本身的奇特,可离近了发现石门的纹路十分讲究,一幅活脱脱的三元九限图展映在前。图上,镶嵌着二十七块可移动的灰色方形石棋,每枚石棋上刻着一味毒药名,如当年自己与薛檀枞、柳白樱比拼用毒技巧时所用的如出一辙。
石棋与石棋之间,石棋和石门都存在耦合关系,衍生出万般可能。若没有猜错,要破解石门的机关,需要按次序一步无差的,让所有石棋都走完三角环型路径,最终互解取下。
一看便是薛檀枞新增设的机关,除了她,世上再无第三个人能够破解,也就意味着外人再无可能通过甬道进入天机紫微宫。
云漠光不由问自己,你可还记得那日的情景?还有一心一意向着薛檀枞的自己呢?
抚摸着石门的一道道纹路,泪水滴答滴答掉在甬道的石板上。
她记得,清清楚楚的记得。那日发生的一切,毒药的名字、次序,薛檀枞的表情、柳白樱的话语,她毫不费力的就能想起,但……她难以面对曾经的自己。
在近两年的无数个时刻,她不停地告诫自己,过去即是过去,回忆不具有任何力量。但原来习惯并不需要回忆,所有与他有关的记忆都珍藏在脑海深处。
闭上眼,在万籁俱寂和无边黑暗中,云漠光聆听着急促不安的心跳,想要见到檀枞的渴望占据了全部的思想。
这一刻,她遵从自己的内心,不假思索的复原了当日三元九限对赌之局。石门如期在她取下最后一枚石棋时徐徐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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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炸开了没有?”孟千山面无表情的询问建造工头,显然对轰山的进展并不满意。即便平坦的地面已经被炸出一个深坑,断龙石也开始出现缺口,但已经过了两个时辰有余,一分一秒消耗的都是乾元山庄的信誉。
工头满脸灰土,“请孟庄主再稍后片刻,就快了!快了!”
这时,一名属下前来禀告,“回禀庄主,温先生传信说在东北方向的凤凰树下发现一条甬道。”
“这是发现的第四条甬道了吧,通了没有?”
“还没,甬道尽头有一道石门,石门紧闭,似有机关作梗,尚不得开启之法。不过温先生强调此路同前三条截然不同,里面有近期挖凿的痕迹。”
“哦?袁竣,你安心做好老夫交代的事情,温先生那边让华陈去盯。未时前,老夫必须见到断龙石挪开,你明白吗。”
“属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