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刺着“文阳”二字的银紫色驷马车,穿梭在硝烟弥漫的金陵城,它惊人的华贵引起了辽元军的注意,也让禁军们望而却步。
眼看离太师府只有数百米之远了,奚方池示意织锦罗将车子停在狭窄的巷子里,用马车来阻挡紧追不舍的辽元军。
偌大的马车堵在了小小的夹缝中,可以最大程度达到水泄不通的效果。
奚方池熟练地翻过太师府的围墙,幼年厌学的期间就经常翻墙逃课,但没走几步,想起老师苦口婆心的叮咛,内心受到了谴责,辗转片刻,只得老老实实回去继续学习。
“老师,老师!”奚方池疾步穿梭在太师府,生怕潘太师遭遇了不测。
原本门庭若市的太师府十室九空,潘太师身穿白色麻衣,只身一人,坐在门客们流觞曲水的茶案旁,悠悠地品着香茗,好似外边的喧闹、战争与之无关。
“你来了,茶水凉了,就没有给你添杯了。”
潘太师对于他的这个学生了如指掌,早就断定奚方池会来接他一同逃亡。
明明尊师重道,却没有上天眷顾;
明明心怀天下,却不能坐拥天下。
真是可笑啊。
可笑的不仅仅是这个世道,连造化也趋炎附势。
学不会徐鼎臣的左右逢源,也学不会张师黯的沽名钓誉,更学不会李少清的谋定而动。
他潘楷仁一生为了君奚国恪尽职守,为了潘党臻于至善,为了池派敦行致远,到头来,大好河山被一个庸君败尽,满朝文武敢怒却不敢言。
忽然,织锦罗一怔,竟直直地跪拜在了地上,牙白口清道:“恩人,别来无恙。”
垂垂老矣的潘太师看到织锦罗后,浑浊的双眼染了一丝清明,随后百感交集的回应:“受苦了,好姑娘。”
“老师认识织锦罗?”奚方池大为震惊。
莫非织锦罗口中八年前曾救助她的年迈商贾就是潘太师?
那么为何潘太师又要将织锦罗卖入万宝楼进行拍卖?
潘太师是否与38号有关,抑或是与闽凌国碧玺有关?
奚方池凝住神情,不形于色,他静默地站在原地,等待潘太师的解释。
双鬓萧萧的潘太师叹了一口气,言简意赅地说:“老夫有罪,是老夫故意向国主透露万宝楼有秘宝,本想假借尹祁国暗桩的手除掉国主,然后祸水东引给徐党,从而一石二鸟,没想到,碧玺压轴,<解药语>也黯然失色。”
潘党是由潘楷仁的池派和李少清的泽派组成的,看似吴越同舟,实则明争暗斗。
奚方池不想纠结于潘太师谋害国主一事,反倒是对一些细节更感兴趣。
“老师是如何得知尹祁国的暗桩会出现在万宝楼?”
“38号里面坐着的,是尹祁国的暗桩金蝎,以及钟太后的侍女白芍;徐鼎臣自导自演,最终将碧玺献给了钟太后。”
此话一出,奚方池白净的脸上蒙上了细汗,老师背后的那双手究竟伸到何处?真是细思极恐。
“老师又是如何得知这些的?”
潘太师抬了抬发白的眉毛,没有正面回复:“你觉得张槿是如何升官的?”
“是老师提携的?”奚方池诧异。
潘太师提倡科举入仕,反对卖爵鬻官和任人唯亲,没想到,多年后,他竟然为了谋害国主,而用了他最不齿的手段。
所以,他买通张槿,将万宝楼有秘宝的消息传递给国主,再利用张槿职务的便利以及与徐党的纠葛,直接打探到了38号房的信息。
看来潘太师的情报网已经相当完善且成熟了。
只是张槿太贪了,不应该游走在各个党派之间,如此不忠不义之人也死得不冤。
“这枚扳指是池鹭阁阁主信物,执此扳指者方可调兵遣将。而这块玉佩是逃生之路的船票,你们可以乘坐萧宗的商船逃往洛阳。”潘太师从怀中取出了一块“萧”字玉佩和一枚雕刻鹭鸟的墨玉扳指。
“老夫年事已高,不想客死异乡,只想在这里寿终正寝,咳咳咳。”
倏然,潘太师咳出了大量鲜血,血水顺着茶案四处流转。
奚方池急忙走到潘太师跟前察看,发现茶水里面加入了不少鹤顶红,看来老师是执意要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