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言辞恳切恩威并施之后,烟花令裴左尹还是上了刘子明的贼船。
待他拂袖而去,刘子明打量了一眼苏玉娢,心头涌上一丝怪异,一年前两人开生死局,还是不共戴天的仇敌,如今竟然能携手对敌,时间的变化真是万般奇妙。
苏玉娢何等人情练达又怎会看不出刘子明心头的顾虑,因而贴心转移话题道:“东家放心,裴公既然答应了大人,就会说到做到。”
“我知道。”
“那东家怎么还忧心忡忡?”
“我是担心我不能说到做到。”刘子明挠了挠太阳穴,羞愧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儿子去了哪。”
苏玉娢柳眉微抬,讶异道:“那这玉佩?”
刘子明嘴角泛起一丝轻笑,“说来也巧,这是在漠北玄武关一家石碑铺子里顺的,当时便认出了是裴衙内的贴身之物,但没成想今日能派上大用场。”
苏掌柜微微屈膝,抿嘴一笑道:“东家洪福齐天。”
刘子明纳闷道:“怎么连你也变的这般谄媚了?要知道一年前,我们还是死敌呢!”
苏玉娢揉了揉鬓角青丝,妩媚笑道:“时过境迁了,苏玉娢现在是东家的人。”
“掌柜娘子自重,刘某可是有家室的人了。”刘子明撇撇嘴。
苏玉娢轻轻摇头道:“东家误会了。”
刘子明会心一笑道:“开个玩笑。”
苏玉娢并未在意,只是想到了什么,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苏掌柜有什么话可以直说。”刘子明看了他一眼,轻声道。
苏掌柜玉手搭在红漆栏杆上,朱唇轻启道:“东家在岭南的事我都知道了,要杀回去光靠南漳新府台的府卫和些许的承天卫恐怕难以成事。”
刘子明托着下巴,面无表情道:“那也得去,要是有个高手相助的话就简单多了。”
苏玉娢美眸眨了眨,笑意沉稳,“或许,我可以尝试替东家解忧。”
刘子明一脸疑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九曲江民坊的方向有一对郎才女貌的江湖男女正走向百花楼。
——
九曲江街道上,人潮涌动。
一名眸如秋水,面容姣好的女子在一家圆顶客栈门前停下脚步,手指顶着下巴,细声道:“我说姜伯约,还要多久才能到?”
身旁站着一名长了一双桃花眸子腰间佩清秀灵剑的俊美公子,此人那张罕见俊美的阴柔脸庞上浮起一丝难色,道:“小师妹,这么久了,还是叫我师哥吧。”
女子白了他一眼,姜姓师哥这才不敢多言,低声道:“快了,就在前面了。”
姜伯约指着客栈的木牌缓声道:“听说那位刘公子就是在这里指挥近千宣州城卫狙杀了七名江南望族的一品高手,想来好奇,也不知道那个雨夜是何等的惊心动魄!”
女子绕着客栈缓缓踱步,面沉似水,冷然道:“果真如此?看着也并无特别之处。”
那一夜鏖战,圆盘客栈尽毁,经官府修缮后已不见旧日模样,然生意却更胜过往,许多江南江湖人士听闻诸多传奇后,皆愿来此小酌几杯,听客栈伙计讲上几段故事,真真假假,不一而足。客栈掌柜是个狡黠之人,索性借此为噱头开设酒肆,不到半年,已然富甲一方。
姜约伯嘴角微扬,缓声道:“反正要去百花楼也不必急于一时,不若我们进去喝两杯,找店小二打听打听当年之事?”
见女子仍在犹豫,他又道:“师兄请客。”
女子思忖片刻,此时肚子传来咕咕之声,确是到了该进食的时候,便点了点头。
踏入圆盘客栈,中堂摆放着几十桌木桌以供食客就坐,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的人皆都有,两侧木架上陈列着几十坛封了坛口的红厢酒,即便封了坛口,仍可嗅到酒香四溢,随处可见小二忙碌上菜的身影。
一名面骨消瘦的小二将一条湿巾搭在肩头,小跑走来,弯腰热情问道:“公子,小姐,二位想吃些什么?”
一袭青衣博带,腰悬香囊的姜伯约看上去与苍梧派的修道弟子毫不相同,他对江湖门道了如指掌,晓得如何与这些市井之徒往来。他从怀中摸出几两碎银,递到小二手上,沉声道:“小哥,劳烦上两碗素面,一碟酱牛肉,一瓶银杏花。”
“好嘞~”小二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等等......”姜伯约喊住了他,又取了张银票塞进他的袖管,“我家妹子初来乍到,听闻贵客栈有雨夜传闻,不知小哥是否了解?”
小二面露喜色,嘿嘿笑道:“晓得晓得,来我们这的,十有八九都是为了这个传说嘛,不瞒二位,那个血夜小的就在客栈,亲眼所见。”
女子托着下巴,眼眸中闪过一丝向往。
“你且道来!”姜伯约见心爱女子面露好奇之色,挥手示意小二速速道来,若讲的好自是少不了赏赐。
小二得了好处,面色一喜,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将宣州城那个雨夜的见闻一一道来。
女子听的是全神贯注,姜伯约却是一言不发。待他讲完,便见姜公子一脸不悦,小二以为是他讲的不好,便不敢讨赏默默退下去喊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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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面带微笑,轻声道:“精彩!”
姜公子却面色一冷,沉声道:“假的。”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