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扬的二胡声,萦绕着厚重的大樟树,飘向院外长街,荡入湛蓝长空。
一名及笄少女背身端坐树下,专注地拉奏着二胡,技法娴熟精湛。
时任四川布政司经历的闻人诠跨过院门,见到少女的背影,轻轻摇手,示意丁栎江禁声。后者会意一笑,蹑手蹑脚地跟着他走到小院的另一头,房中传来童子朗朗的读书声:“……知者不惑,仁者无忧,勇者无惧。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当仁不让于师……”闻人诠微微一笑,满意点头。
丁栎江轻声说道:“老爷,那栎江就先下去准备了。”
闻人诠点头道:“好,别落下什么东西。”
“老爷放心吧,栎江自会整理妥当。”
周氏正在内屋伏案裁剪布料,不觉有人入内,被人从身后拦腰抱住,略惊微羞,脸上现出一抹羞红。身后之人自然是闻人诠,贴着周氏耳根柔声问道:“夫人,在忙什么?”周氏缩了缩脖子,移步挣脱,笑骂道:“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没正行的!不怕被孩子们看到,笑话你这个没正行的爹爹!”闻人诠脸色一正,道:“夫人此言差矣,你我乃是夫妻,周公之礼本就是夫妻间的本分,何来没正行一说?”
“说不过你,你说得都对!”周氏放下手中裁衣物件,从一旁桌上端过一盏瓷杯,体贴地递到闻人诠手中,道,“处理了一天政务,累了吧?喝口参茶,解解乏!”
“夫人这是又要缝制衣袍么?”
“是啊,寒气临近,眨眼就要入冬。以前的棉衣不是破损了,就是太旧了,所以就想着给你和徽音、怀儿添置几身新的。”
“我就不用了,我的还能穿,你给徽音和怀儿做身新棉衣就成了。”
“什么你就不用了?最应该添置的就是你,破、旧两样你都占了!你大小也是个朝廷命官,往来之人不乏权贵,穿的太寒酸了,失的不正是你口中常说的礼数么?不求什么奢华,最起码也该做到干净整洁。”
“唉,得妻如此,夫复何求?”闻人诠放下手中瓷杯,捧着周氏粗糙的双手,叹道,“夫人出生富庶,自幼锦衣玉食,自打嫁于我后,却出行徒步、粗茶淡饭、衣不锦绣、履不二彩,既要操持家务,又要抚育儿女,受尽勤苦,为夫心中深觉惭愧!”闻人诠文武兼具、正直谦和,最是不屑投机取巧、阿谀奉承,入仕十载,官居小小经历,依然两袖清风、尺板斗食。
“老爷切莫要这般说辞,嫁夫如此,妇之大幸!膝下又有一双聪慧明理的好儿女,天下之大,如妇这般福分者,寥寥无几。再者,你我既是夫妻,何须说这般见外的话?”
“夫人说的是,为夫失言了。”闻人诠笑着点头,将周氏拉到身旁坐下,正色道,“夫人先别忙了,为夫有件正事要同你说。”
周氏心中咯噔一下,隐隐觉出有些不妙。
闻人诠干咳两声,面带歉意,道:“今日接到调令,命我改任监察御史,就职山海关,巡视边疆,督建长城……此去山高水长,路途艰辛,所以……”
“所以你想让我带着徽音和怀儿回余姚祖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