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算:往事思量一晌空,飞絮无情,依旧烟笼。(1 / 2)

江子算第一次见汪小喵时就觉得她很眼熟,不是长相,是神态动作方面,他看着她那张满是戾气的脸,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从哪儿来的。

有些莫名其妙。

他确定这个人从来没有见过,但那种熟悉感又让人心惊,所以车上第一次交手时,枪口偏了一些。

后来他特意去调查这个人,得到一张她的照片。

照片是那个汪家中队给的,叫什么名字记不清了,就记得当时他的表情格外阴冷。

“你知道吴邪身边有个姓汪的女人,跟你们汪家有关系吗?”江子算当时是这么问的。

那个汪家中队斜他一眼,从外套里找了支烟出来自顾自的抽,完全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他搬出焦老板这个雇主,对方依旧是那副阴冷神色,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似的。

他一下没了耐心,转身要走时对方却忽然说话了

“你对她很有兴趣?”他抽了口烟,依旧没正眼看他,“对她感兴趣的,没什么好下场。”

接着对方三五句话讲完一个叛徒和家族覆灭的故事,然后略长的双指从胸前口袋里夹出一张一寸黑白照片,下围棋一样压在桌面上。

“汪家的叛徒,你如果能杀了她,报酬随便提。”

“你杀不了她?”

“我答应过一个人,不能杀她。”对方手指不断敲在那张照片上,有点焦虑似的“别人要杀她我就管不了了。”

对方看着他,特别阴冷的笑了一下,然后说“你说是吧?”,看起来并不像跟他说的,到底在跟谁讲也无从得知。

江子算目送那人离开,捡起那张照片,只一眼,他就知道那种熟悉感是哪儿来的了。

那是一张大头照,照片上是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小女孩儿,七八岁左右,完全没有表情,目光冷冷的看着镜头。

他从胸口口袋里掏出他在裘德考公司找到的,他姐第一版档案上的照片,两张放在一起,完全一模一样。

诚然长相有一丝不起眼的相似,但更像的是那种气质,那种倔强求生的气质。

他把两张照片翻过来,发现同样都有胶水带下来的纸屑。

他仔细看着两张照片,想到一桩旧事,没了想杀她的欲望。

——

有一年过年,阿宁从裘德考公司培训回来带了两把枪,当时江子算还睡着,阿宁没吵他,自己和了面包饺子。

江子算闻到味道迷迷糊糊醒来,看到年仅十一岁的阿宁踩在小木凳上,一手扶着灶台,一手抓着网勺在捞饺子。氤氲白气蒸在她身上,把露出来两条手臂连同上面长长短短的伤疤一起蒸成嫩粉色,嫩的要滴出血来。

“姐。”

他怕这是一场梦,连叫她都不敢大声,堪堪发出一个气音。

阿宁回过头来,睫毛和短发上有一点水汽,笑意柔软“吵醒你了?”

江子算来不及说话,连鞋都来不及穿,连滚带爬跑到阿宁身边,踮着脚抱她的腰,几欲开口却忍不住哽咽,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当时他已经整整三年没见过姐姐了,每天夜里独自缩在沙发里睡觉总能梦见姐姐几年前带他从那个赌鬼爸爸那儿跑出来的情形,又惊又怕,也只能打开灯,抓着姐姐的照片试图得到一点安全感。

他们妈妈死的早,在他三岁时候就死了,那之后一切就变了,他爸开始赌博,富裕的家产很快被败光。

那几年,那个叫“爸爸”的男人赢了怎么都好说,甚至会给他们买一些小零食,输了……

输了便出手打骂,输的轻了上手,输的重了就上棍子,终于在那年年关,姐姐带着他逃了,两人穿着夏天的短袖短裤,几乎是赤脚跑在雪地上。

“爸爸”喝了酒,拎着棍子一边骂一边追,经过一条马路时摔倒了,然后再没起来,死的有些滑稽。

他当时哭的稀里哗啦,姐姐没哭,搂着他静静在那儿看着,确定“爸爸”死了才带着他又折回家里。

“阿弟不怕,以后没有人可以欺负我们了。”

姐姐摸着他的头,笑得格外温柔。他依旧哭,看着姐姐身上帮他挡棍子留下来的青紫痕迹,哭的近乎崩溃。

姐姐以为他害怕,但其实不是,他太兴奋了,实在太兴奋了,那个男人死了,终于不会有人在欺负姐姐了。

他看着自己胸口长长一条被剪刀划出来的疤痕,涕泗横流。

后来债主找上门来,要把他跟姐姐卖了抵债,姐姐把他挡在身后,看着那些大人,说“我妈妈以前是做古董的,我也会看,可以在你们公司做工还钱。”

当时他姐姐就是那样一副倔强的表情被大人拍了照,也是在那天,他见到了裘德考,然后跟他姐姐分居两地。

江子算出生的晚,什么都没来得及学妈妈就死了,所以,这一切重担只能压到阿宁身上,尽管那一年她只有八岁。

之后的日子再没见过,每个月按时寄来的只有一叠厚厚的钞票,还有姐姐报平安写在信封上的只言片语。

他每次都把钱抽出来胡乱扔到柜子里,将那一封封土黄色的信封压平,装进相册里压在枕头下面。

小主,

想着,江子算又一次哭了。这是姐姐走后三年,他第一次哭,哭的跟三年前雪地里一样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