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打秋风(1)(2 / 2)

吃完晚饭,管家先告的辞。

南栀小姐和养父、养母、杜小姐坐了一会,也回了西溪。

他们人走后不久,戴老板又来汇报工作。

刚汇报完,又有亲戚打电话来,说要看望他,实际上,就是打秋风。

世上就有这么一群人,天然地可以吸他这个银泵之最!

自得知他开了家跨国大公司以后,就常有亲戚来找他给安排一份好工作,或哭诉家里的难处,跟他借钱,给他的某个长辈治病,或帮助他哪个堂的或表的弟弟或妹妹上大学或出国留学。

弄得他稳坐钓鱼台,有时也挺忙。

他精力有限,都是叫李星星和蒋繁雪带去选些特产,再给些钱,堵住他们的嘴,然后,买票礼送他们到高铁站。

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他忘了李星星、蒋繁雪是总认为别人上门收垃圾很辛苦,应该付给别人清理费的大小姐!

对他家亲戚,她们出手更加大方。

谁要是嘴甜,比如他的某个堂弟,一口一个“星星嫂”“繁雪嫂”,她们虽然嘴上否认,心里却会觉得人嘴甜,本来想给20万的,指定至少40万。

致使他的口碑在亲戚间爆棚,打秋风者越来越多。

小主,

有些人不止来一次,说家里的葡萄或砂糖橘什么的熟了,为了他,特地从没打农药,送给他尝尝,顺便带没见过西湖的哪个小的或老的,来看看西湖,就又可以来。来了,至少又能拿小几十万。

此前,李星星、蒋繁雪被他罚站小圈圈,就是因为他知道了她们俩太能给他露富了!

也就他的囚鸟们犯这种致命的错误,只需要被罚站圈圈,站在圈圈里不准聊天,看他坐着小凳子,在她们面前剥毛豆(是温室毛豆)。

他的囚鸟们忍笑,觉得很温馨,问:“要不要我们帮你剥毛豆?”

他回答:“不要!你们俩是罪人,不配剥毛豆!”

关系十分融洽。

这次来的,是他母亲的二堂哥的儿子,他从小叫二表哥。

狮子王挂了电话,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背靠沙发,问戴老板:“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你怎么看亲戚爱打秋风这件事呢?”

戴老板烧完绝密文件,坐正了说:“我家自打我父亲开拖拉机翻车栽沟里,人没了,还得倾家荡产赔他拉的,侥幸活下来,但得截肢的同村人以后,就穷透了!后来,我祖母烧麦茬,风向突然变了,人都看到有个着火的塑料袋飞到原本上风口,隔着两条小沟夹一条土路的一大片没割的麦地上,接着就着大发了,根本就扑不灭,只能看着麦子烧光,又赔了不少钱。从此,那就更穷了!亲戚都当我们家人是瘟神,避之不及!我上小学三年级那会,我弟弟又查出了先天性心脏病患者。为了给他治病,家里的钱都花光了,连院子里的树都卖光了,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了。我们家交不起钱以后,我弟弟就不能继续住院了。我母亲只好跪求医院领导,是天天跪!医院领导觉得影响不好,破例允许我弟弟住保洁工具室,让我妈白天做保洁,晚上做护工,拿工资抵治疗费,早、中、晚,可以多打一份饭给我弟弟吃。那已经很不错了!但我母亲在那里做工的钱,只够他们控制我弟弟时常出现的肺部炎症。先天性心脏病患者就那样,好感冒,呼吸道好反复感染,容易患肺炎,体力还差。想治好必须做手术,还得凑钱!我祖母每天天不亮就拼命去捡煤渣,能多赚一块钱就多赚一块钱,和人抢煤,头撞得流血,都不舍得去医院。我祖父也是没命地干活!”

“我弟弟的病,攸关性命,救他要紧。给我交学费,就不那么重要了,只能一拖再拖。我们老家那里偏僻,有法也不能都守,尤其是在当年。学校老师的工资都拖太久了,每天,班主任进教室的第一件事,就是表扬先交了学费的同学,再公布还没交学费的同学,勒令没教学费的学生站起来回复什么时候交,不能给确切日期,就勒令没交学费的学生叫家长,叫不来就到后面站着听课,遭全班同学笑话。我那时,在教室后黑板前站到期末考试,又站到第二年开学,都没能交得起上一学期的学费。当年,我并不是成绩名列前茅,能叫班主任睁只眼闭着眼,容许一直拖欠学费的学生。所以,第二年开学不久,我就被赶回家要学费了。班主任明确告诉我,什么时候要来学费,什么时候再来上课,要不来钱就不要再回来。但我一点都不恨班主任,因为我知道,他们也是人,要靠学生缴纳的学费、课本费、学杂费过活,经常被拖欠工资,养家糊口也不容易。我记得很清楚,那是寒假后开学的第二周。我因为戴的用毛线织的线手套不够厚,两只手冻得都是烂疮。”

“我被赶出学校后,就去找我祖父。我们老家是甘肃偏僻的乡下,当年,整个乡都没有工厂,也就几乎没有什么工作机会。我祖父能在乡里的煤场做临时装卸工,已经很不错了。本来,人家老板不要他,因为,他当年虽然才五十多,但生活条件一直很差,看起来很显老。他硬是给干,扬言谁阻止他,他就撞死在煤场上。煤场老板没办法,只好同意了。但那个煤场,也不是天天都有活干。我去的那天就放假了。我到家后,把事情说了,我祖父没说话,继续低着头搅玉米糊糊。我也只好沉默着给他烧火,我看到他在烟里擦眼睛了,知道那其实不是烟熏的。就着咸菜,喝完玉米糊糊,他叫我把锅盖上,说我奶奶出去捡煤渣没带饭,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自己热饭吃。该锁门时,他照常想锁的,最后却没锁。不用问也知道,他肯定突然觉得,我们家穷成那个样了,贼都嫌弃,实在没必要锁了!我也记得,他长叹一了口气,和我说:‘走吧!锁挂上就行!’然后,带着我,一路无话,去亲戚家给我借学费。我们老家那里很多地方路不好走,一会上坡一会下坡,绕来绕去。可难走也得走!我那天跟我祖父走了好几十里,一家家敲亲戚的门,跟亲戚借钱。”

戴老板神色萧索,沉默了几秒钟,叹息了一声,说:“可他们都哭穷,说自己家也很难,说真的没有钱借给我们。就连我们家族最有出息,做副乡长,自然也最有钱的我堂叔,他老婆也说自己家难,说她家里只还有些旧衣服,应该合我和我弟弟的身……我拎着她用编织袋给装的半口袋旧衣服,跟我祖父再去剩下的亲戚家借钱,剩下的亲戚全都觉得用旧衣服打发我是好法子,都送我旧衣服。我越想越觉得太受侮辱了,在回家的路上终于忍无可忍,问我爷爷:‘为什么越是有钱的人越抠门?’我爷爷说:‘他们请客送礼,拉关系走后门,都不抠门的。是咱们没有叫他们大方的资格。’我一直都记得这句话!一直都憋着一口气,一心想出人头地,叫所有亲戚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