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刘两位夫子,证明了秦重的身份,整个书院哗然一片。
捕快们也很震惊,无论如何想不到,他们怀疑的这个少年,竟是两位夫子的入室弟子,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几人对视一眼,神色都有些讪讪。最后,还是领头的捕快,恭敬的一躬身,抱拳说道,“职责所在,多有得罪。”
说罢,冲着捕快们一挥手,转身向门外走去。
“且慢。”秦重一横步,拦住了领头的捕快。
领头的捕快年龄不大,看着二十多岁的样子,身高与秦重不相上下。尤其是他的眼睛,好似钩子一般,看人一眼都能勾下一块肉来。此刻被拦住,眉间戾气忽的一凝,又缓缓散去,终究没有发作出来。
“敢问有何见教?”此人冷冷问道。
“你方才想杀了我?”秦重盯着他,眼神同样冰冷。
“国有律法,岂能随意杀人?”
“呵呵,不能随意杀人。”秦重一阵嗤笑,接着说道,“那就是说,只要不随意,也是能杀的,我说的对吗?”说罢,挑衅似的一昂下巴。
“你休要曲解。”
“那我问你。”秦重脸色一肃,说道,“你怀疑我是狼山匪,可需要证据?”
“你?”捕快头领怒气上扬,却无言以对。
“你抓我回衙门,可需要官府捕文?”
“哼。”头领已是脸色铁青。
“我若状告你滥用职权,擅自抓捕读书学子,你可服气?”
“你?”头领猛地一个激灵,好似三九寒冬,被人兜头浇了一瓢冷水,刹那间心神失守,丝丝冷气直往心口钻。铁青的脸,一下变得煞白。
身旁几名捕快,也被秦重的话吓住,一时怔怔不敢言语。
秦重的指责,可谓极重,但也都是事实。
此事一旦呈上公堂,这位捕快一生也就完了。滥用职权之罪,可让他脱了公服锒铛入狱;擅自抓捕读书学子,更是触犯了文官底线。
皇家善待读书人,读书人更加维护读书人。
可想而知,一介不入流的捕快,会是什么下场?
“是咱们眼瞎,冲撞了秦公子,咱们赔罪,咱们赔罪。”一旁几名捕快,倒是先反应过来,连忙躬身行礼。“还请秦公子原谅则个。”
这边情势陡转,一众学子早看傻了眼。恍惚不能相信,眼前这个言辞如刀之人,竟是曾经笨嘴拙舌的秦重。就在方才,这群如狼似虎的捕快,还让他们大失颜面,敢怒而不敢言。哪知下一刻,秦重却替他们出了气。
“你怎么说?”秦重沉着脸,不为所动。
“这?”捕快头领狠吸一口凉气,脸上青红不定。
情势所逼,他不得不低头。说实话,他此刻肠子都能悔青,深恨自己一时冲动之下,竟在书院里犯了脾气。最关键的是,被人拿住了把柄。秦重若真的一纸诉状告上公堂,书院上百人证,足以让他辩无可辩。
“在下错了,请秦公子原宥。”头领抱拳认错。
“跪下。”秦重眼神冷厉。
“你莫过分。”头领登时恼了,脸涨的通红。
“不愿?”秦重戏谑的笑道,“既然不愿,尽管离去便是。”
“你?”捕快头领一时语塞,跪不愿跪,走不敢走,不知该如何是好。
书院里一时鸦雀无声,一众学子面面相觑。望向秦重的眼神,也比以前有了极大的变化。言辞犀利,手段狠辣,而且得理不饶人。这样的秦重,谁也不曾见到过。但是,比起动不动抡拳头的秦重,更加让人忌惮。
“你们走吧。”秦重冷冷一笑,无所谓的挥挥手,转身走向范夫子。
“扑通。”一声闷响,捕快头领跪倒在地。
“在下错了,请秦公子原宥。”
“走吧。”秦重头也不回,摆摆手,走到了范夫子身边。
“见过先生。”秦重整理衣冠,躬身行礼。
“嗯。”范夫子点点头,抬眼看向那群捕快。
一众捕快得了秦重答复,急忙扶起跪地的头领,又向着这边行了一礼,才转身仓皇离去。与来时的威风跋扈,可谓天壤之别。广场上百余学子,忽然高声欢呼起来,振奋的精神,好似打了一场胜仗似的。
“为人处世,当持身以正,谦和有礼。”范夫子收回目光,又落在了秦重的身上,沉声教训道,“咄咄逼人,非君子所为。”
“先生教诲,弟子谨记在心。”秦重连忙应道。
“胥吏害民犹甚,论其心皆该杀。”刘夫子为人耿介,对胥吏之害,尤其深恶痛绝,哪里会有好脸色?秦重所为,正对了他的脾气。
胥吏之害,害官,害民,害法,不啻一毒瘤也。
大宋朝廷规定,州县官员任期三年,期满之后就要迁转。而胥吏皆是本土人士,且长期在本地任职。对地方事务、法令了如指掌,势力盘根错节。新官上任两眼一抹黑,只能依靠这些胥吏来管理地方。
也因此,衙门事务基本由胥吏操纵,一方面惯于使用欺骗、蒙蔽、行诈、勾结等技巧,选择性地执行上官任务;一方面又精熟行政细节和运作程序,他们遂能够蒙蔽、妨碍、误导,甚至胁迫比他们更具声望的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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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吏掌握着乡村厘改、丈量土地、清算户口以及赋税收缴等重任,欺上瞒下徇私舞弊,贪污受贿欺压百姓,也就是胥吏的常态了。
秦重当然没这么多想法,他只是单纯的不忿罢了。有人对他生出杀意,自然要报回去。不过,秦重却是很奇怪,他与方才的那群捕快,根本毫无交集,更谈不上仇怨,何至于初次见面,就那般杀气腾腾?
但是,秦重也自知,以前没有仇怨,如今却有了。
人群慢慢散去,秦重随着范、刘两位夫子,沿着碎石铺就的小路,往书院的深处走去。书院占地阔大,环境优雅,两人合抱的大树随处可见。书院分前后两部分,前部是学子读书的地方。后半部,则是藏书阁以及夫子的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