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璇手中的小暖炉换过一次炭火,仍旧是热的。
姚尚仪在前带路,不过去的并非佛堂,而是紫宸宫的一处暖阁。
离晚间开宴还有好些时辰,容璇与京都贵女皆不相熟,在此躲躲清静正好。
横竖是在宫中,万事有帝王打点,无需她操心。
“陛下万福。”
侍女上前为容三姑娘解了披风,尔后安静退下。
容璇观殿中布置,雅致之余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清贵。白玉长方熏炉中点着沉瑞香,千金难求。东侧一角安置了一张古琴,容璇不大识货,单粗粗一瞥,也知道这应当是件不世出的宝贝。
琴身上还刻了字,见人好奇,祁涵笑着道:“是九霄环佩。”
这把古琴出自前代,琴声温润松透,为大师名作。祁涵也是机缘巧合之下得了这把名琴,置于东宫。
殿中颇为安静,虽是二人独处,倒也不如何拘束。
“来。”
容璇在帝王对侧坐下,他手旁是一卷读了半数的《贞元政要》。
多宝架上显眼处放了一副棋盘,似乎是帝王常常用的。
秦让本领着侍女奉上茶点,见状又按帝王吩咐摆了棋盘。
容璇接了黑棋,这才发觉棋子是以黑白二色暖玉制成,触手生温。
祁涵由她先手,黑玉棋落子清脆,丝毫不拖泥带水。
一来一往间,容璇手中握了两三枚黑子,已经许久未同人对弈。
她从前学过下棋之道,甚至很有几分喜欢。
黑白二子在小小一方棋盘上交锋,变幻无穷,自有一番天地。
那时姑姑还点她:“你呀,你当真以为是让你去棋盘上大杀四方的?”
姑姑恨铁不成钢:“柔一些,婉转一些。这样好的容貌,你总得给自己博一个好前程才是。难不成,你要留在这里一辈子?”
渐渐地容璇便不爱下棋了,至多算作陶冶情趣。
姑姑总是苦口婆心,把自己认为最有用的教给她。
她再也没有遇见过这般好的长辈了。
黑子被围,女郎神情有些苦恼。
祁涵落子放缓,有意一步步指点。
“这一处。”
容璇顺着他的目光听得认真,眸中亮晶晶的,似清泉般澄澈灵动。
她从帝王掌心取过一枚白子,指尖划过的一刹,心头泛起阵阵涟漪。
鬓边的簇簇流苏随女郎的动作微微闪耀,帝王想,他们天长日久,有许多时间慢慢指教。
……
午后的时光翩然而过,黄昏的余晖落下,转眼便到宫宴预备开始的时辰。
容璇需提前至席上等候,命侍女取了自己的披风,秦让好生送了容三姑娘出去。
他回来时,见帝王摩挲着掌中一枚玉棋,吩咐两刻钟后摆驾。
“是,陛下。”
宴饮的昭华殿中一应已布置妥当,宁远伯府的席位在中段靠上。
容璇寻了自己的位置,安静摆弄着自己的手炉。
秦氏在与旁席两位夫人谈天,说起太后今日召了不少贵女,显而易见是在准备给陛下纳妃。
除了宁远伯府外,其他府上亦有得了太后赏赐的出挑姑娘。
陛下继位至今,后宫仍空悬。各家府邸明面上不提,私下里心照不宣各有盘算。
容璇听得走神,目光不知不觉飘远,落到殿门处的那几张席位。
宫廷盛宴,向来五品以上的官员方有资格参加。
她笑了笑,好不容易才升了官的。
还以为今年能混个末席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