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撤宴人散。
沿路回宫时,杨次山与桂枝同行,前者这时才总算松了口气。侧目看向桂枝,杨次山询问道:“方才你那般直言,险些吓到为兄!”
桂枝闻言一怔,片刻后缓过神想到了自己刚刚与史弥远的对话,便掩面笑道:“刚才本宫说的话哪里不对吗?为何兄长会被吓到?”
杨次山轻叹一声,目光在左右扫过,将帘幔挑起,看了看马车周围,见无旁人后这才小声说道:“你可是要谨慎些啊!如今你在后宫之中,虽受官家宠爱,但那曹淑仪的势头也还未减下去,若是方才那些话让一旁有心之人听到了,故意散播出去,再加上一些流言蜚语,恐怕与你不利!”
说到这他顿了顿,紧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说道:“再者说了,那史弥远也不知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他说的话有没有可信度?若是他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刚刚你说的那些话很有可能会成为一个把柄啊,桂儿你太大意了!”
兄长所说的这番话,并非不无道理,毕竟桂枝与史弥远今日的见面,只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初识,二者之前从未打过交道。
即便他们都同样对韩侂胄嗤之以鼻,但不管怎么说,韩侂胄如今是官家身边最红的人,反观杨桂枝,还未入主中宫,如果他今日只是刻意投桃报李,那么桂枝方才的那些“心里话”就会成为她的命门。
然而这种事情作为在宫里已经待了这么多年的桂枝而言,又怎能没提前想到呢?
却见她掩面一笑,看向杨次山缓缓开口说道:“兄长多虑了,方才我那些言语只是试探他罢了,而且此人心思颇深,如果我刚才不说那些话,他也定然不会对我袒露对韩侂胄的恨意。我只不过是给他摆了两条路让他选,一条是连他自己都唾弃的史弥远,而另一条路则是帮助本宫得到皇后之位,并且解除庆元党禁,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都是莫大的好事,他该知如何抉择。”
说着,桂枝看向杨次山又笑道:“若是让兄长你来选,一个是官家身边的红人,一个是有可能成为皇后的人物,这二者你会选择接受谁的人情呢?”
话说到这儿,答案不言而喻。就连杨次山都知道这种情况下,自然是选择后者。不管怎么说,史弥远也好,韩侂胄也罢,终究只是一个臣子罢了,然而枕边之人的话才是官家听的最多的。况且现在满朝谁不知道官家独宠桂枝,虽然曹淑仪有夺后之势,但是却没有夺后之实啊!
史弥远不是傻子,思量得明白,才会当下就作出决定。
“方才那史弥远,也在你我面前说出了他对韩侂胄的不满不是吗?若论把柄,他露得比我们多得多。”桂枝正色道。
听到这儿,杨次山这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样看来,今日反倒是那史弥远中招了,那么接下来,桂枝又会怎么做呢?
他看向桂枝,但是却并没有开口,他也不想问这么多。
桂枝自有她的打算,做兄长的帮不了什么,尽量知道得越少越好,反正他只是一个闲官儿而已,没必要掺和这么多事儿。但是从这位兄长的眼中来看,当年那个需要自己保护的小妹已然不在了,眼前的这位是完完全全可以靠自己的能力,在尔虞我诈的后宫,博得一席之地的杨贵妃。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桂香亭间,赵扩和桂枝二人举杯的动作频频,时而吟诵些诗句,时而传出袅袅的琴声,这夜空当下好不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