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时雨却温声道:“但愿你把麦子种好,自己也能长好吧……不然还是吃不上我做的阳春面。我只好再给自己做一碗,你就干看着。”
不化骨在他背后戳啊戳,戳出了四个字:“爷、不、稀、罕。”
梅时雨轻轻笑了一声,挣脱开他的桎梏,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
不化骨又猛地从背后抱住了他,拉着他的手掌写道:“我……说谎的。”
梅时雨跟他相处这么久,当然知道这个死人有多么的鬼难缠。
所以从不跟他一般见识。
“放开,”梅时雨告诉他:“你已经长大了,以后别再这么抱我。”
难道他心里对自己的身形体格就没有一点数吗?
次次都是这样,横冲直撞,又虎又莽。
梅时雨总担心被他创飞。
不化骨是真的不想放梅时雨离开,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一趟?!
他一个人待在这片与世隔绝的地方,实在太孤单了。
他闲得无聊,给自己挖了个葬坑,造了具棺材,立了块墓碑。
他每天都要说服自己,作为一具尸体,要学会在地下躺平,不要掀棺材板。
他尝试在夜里聆听小草根吸水的声音,任由蜘蛛在自己的脑袋上织罗结网。
他闭上眼睛……呵,他好像没有眼睛。
于是他用泥巴堵住自己的两只大窟窿。
安详地等待黎明。
但通常安详不了几秒钟,他就会诈尸,从地底下爬出来。
尖叫,扭曲,阴暗爬行。
他迎着朝阳,幻想自己重获新生,他死了,他又活了。
但实际上,他是疯了。
不化骨最后在梅时雨手心写下了血泪交织的五个字:
“常回家看看。”
……
梅时雨离开了。
回到往生客栈,他将雪绸衣放在跟前的桌子上,看了眼还在熟睡的小徒弟。
对盘腿坐在灵阵中央的毛僵颔首道:“稍等。”
毛僵生前是个凡人,对仙家法术所知不多,但却愿意相信对方是在诚心帮他,便忍着剧痛,点了点头。
梅时雨抱起少年的身体,就近找了间置有床榻的屋子,把他放在了舒适的软垫上。
李停云半梦半醒,嗅着熟悉的梅花冷香,心安理得地靠在他的肩头,揽住他的脖颈,不让走。
模糊不清道:“我……饿了。”
梅时雨俯身,“什么?”
李停云好似有那么一瞬清醒,看到了梅时雨颈侧红肿的咬痕。
但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单单重复道:“师尊,我有点饿。”
饥饿和睡眠是人类两大终极欲望。
他早就有饥肠辘辘的感觉。
已经记不清上一顿是什么时候吃的了。
只想着下一顿要吃什么。
梅时雨还没开口问,他倒是先报上了菜名:“清汤面,披萨饼,黄金手枪腿,糯米桂花糕,还有……木耳炒番薯,小鸡炖蘑菇……”
说完,吞了吞口水,翻了个身,就又睡着了。
睡眠欲战胜了饥饿感。
梦里什么都有。
梅时雨笑着摇了摇头,轻道:“待你睡醒了,为师给你做碗清汤面好了。”
别的他都不会,有些甚至没听说过。
修道之人,不重口腹之欲,因此不善厨艺。
只有这清汤阳春面,是他最拿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