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时雨却再次提醒他,“可你知道吗,我要求你不能伤害无辜,意思是手上不能再沾染任何人的鲜血。”
“哪怕你杀的是自己的敌人、仇人,又或杀一个十恶不赦之人,为民除害,也算违背契约,你要为此付出代价。”
“你生前是一个大将军,一将功成万骨枯,杀孽本就太重,此番回到人间,更是不可能再图报国之志,再效征战之功了。”
一来僵尸本性嗜血,雪绸衣上所有禁制和灵阵都是避血规煞的,见血光而破功。
若他杀人饮血,必会触发禁制,焚毁契约。
二来放任僵尸回到人间,本就是极其冒险的决定,梅时雨必须保证毛僵的出现,不会大肆影响凡间公序良俗。
否则定然弄巧成拙,捅出天大的篓子。
如此苛求,皆不得已而为之。
毛僵听了这些,笔下依旧还是那三个字:“我愿意。”
他要回去找他的心爱之人。
即便万劫不复,奈何相思入骨。
无论如何他都愿意赌一把。
梅时雨见他态度如此坚决,不禁暗自唏嘘。
即便这人已成僵尸,却仍是凡人之躯,从未进行过修炼,比起菩提戒中那具不化骨,危险性小得多得多。
可他区区肉体凡胎,却敢直面令许多修士都胆破心寒的九天雷劫。
不知怎的,梅时雨忽又想起他刚才问自己的第一个问题:人究竟为何会“为情所困”呢?
“愚迷而已。”
梅时雨死死握住先前沾过忘川水的那只手。
心中如此回答。
他不由得对毛僵道:“我从前在人间游历时,从一本书上读到过一句话……”
“作者云,‘奉劝世间夫妇,固不可彼此相仇,亦不可过于情笃’。”
“我想,这是句良言,情深不寿。因此还是要劝你,你回到人间后,对身边人事不要太过执着。”
“倘若不能完成心愿,也要顺其自然,好生过完这一辈子。”
“物极必反的道理,即便我不说,你也一定能懂……”
梅时雨的话音渐渐落了下去。
正如水满有溢,过则为灾,凡事都要有个度。
情深不寿,强极则辱,慧极……必伤。
梅时雨一念间竟然想起了太极殿那道孑然的身影,强极,慧极,唯独薄情寡性,厌世弃俗,偏生得与世为敌。
梅时雨有些恍惚。
他为什么会想到这个人?他怎么能想到这个人?他最不该想到这个人!
梅时雨后知后觉地悟到,自己这一瞬间的念头,究竟代表着什么,究竟有多么可怕。
毛僵又一次在他面前挥了挥手。
他问梅时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为什么老是魂游太虚,看起来心不在焉的样子。
毛僵随手写道:“仙长,你不会跟我一样,也是为情所困吧?”
“不。”
梅时雨绝口否认:“我乃修道之人,一心只想修仙。”
毛僵道:“修仙也不耽误娶媳妇儿啊。仙长,你这样貌一等一的好,肯定不乏女孩子追捧,桃花运应该很旺。”
梅时雨摇头道:“不,你想多了。”
且不说他对这个一窍不通,身边一个女子都没有,就算有人追捧,也全都是男的。
一堆烂桃花。
梅时雨为防止他把自己带跑偏,抢台词道:“你先去找间屋子,把自己身上收拾干净些,将雪绸衣贴身穿在里面,穿上之后,便不能再脱下来了。”
毛僵慌道:“那我以后岂不是不能洗澡了?!不行不行,我媳妇儿忒爱干净,我要是腌入味儿了,会把她熏跑的!”
梅时雨耐心道:“这个你倒是无需担忧,这件雪绸衣灵气充沛,保你身上不会着垢。”
毛僵又问:“那我……我脱裤子行不行啊?”
梅时雨道:“你如今这样,毕竟不同于普通凡人,本就无需进食,脱裤子做什么?”
毛僵道:“拜托,仙长,人又不是只有方便的时候才脱裤子,那个的时候当然也得……”
梅时雨脑子一时转不过弯,“你说‘那个’是哪个?”
毛僵只好直白一点,写下了两个字:“交媾。”
在高雅和下流之间,他选择了专业。
梅时雨额角青筋一跳:“你都成这样了,怎么还想着那种事情?!”
毛僵愁眉不展道:“可是仙长啊,食色性也,闺房之乐本就是夫妻相处之道。要是我媳妇儿知道我不能人道,她会把我一脚踹下床的!”
梅时雨终归是给他解惑道:“可以脱裤子,也可以……但切记,衣裤上别,别沾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