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东部边境的一处私人庄园里。
白色连廊房屋如城堡一样伫立在黑瞎子岛,它们藏在无数杨柳树中。是从这里最早升起的太阳,看见的第一片土地。
房间通体洁白,只挂有少许几幅风景画。除了一张简易的木床,还有一个靠墙的藤椅,它旁边有个胡桃原木圆形展台,上面立着玻璃瓶,瓶中插着几枝垂下来的杨柳。
一个人影推开房门,手中拿着几枝月季。他把杨柳从玻璃瓶中抽了出来换上了那几枝娇艳欲滴的月季。
房门再次进来一个人影,黑色的工装裤,连带衣服都是黑色毛衣。他抱着臂膀看着那个蹲在展台边的背影,眼神有些不可思议。
“十离。你说你一个男子汉,偏偏喜欢什么花草。”
“艾栋哥,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听着声音的人转过头来,那一脸细皮嫩肉,没有一丝瑕疵的精致五官煞是好看,尤其是只要浅笑就能露出来的小虎牙,格外荡漾心神。
“十离,不是说过,要么叫艾哥,要么叫栋哥,给学那卡瑞,总是矮冬瓜,矮冬瓜的叫我。”艾栋说着走在藤椅上坐了下来。他一直觉得眼前这个人太过精雕细琢了,与他初见多少有了出入,就像是一个花瓶,很容易摔碎。
“是,艾哥我觉得好听。就这个了,艾哥。”
十离的那双眼睛像是照妖镜,摄人心魄,弯弯翘翘的长睫像蝴蝶的翅膀不停地挥动着。让艾栋不敢轻易对视,他只是扫过一眼。
“最近训练是不是很累?”艾栋看着那完美的侧脸问道。
“嗯,我不喜欢。”十离的手轻抚着月季,就像是触摸情人般温柔小心。
“可是瑞哥说,必须那样做。”十离的不开心写在了脸上,艾栋看着有些于心不忍。
“这是我给你拿的药膏,睡前自己对着镜子把受伤的地方涂一涂,晚上能睡个好觉。”艾栋也无能为力,这是黎爷要求的,也是卡瑞的私心,他不能出面阻挡,只能背后用这种方式护着他。
他们都是大环境下的一颗种子,不管在什么地方,生根发芽是迟早的事,只是有些是花,有些是草,还有些是参天大树。
“谢谢艾哥,这里面就你对我最好了!”十离的眼睛像是花一样美,他的喜欢都是在表面。
他不知道这样的一个孩子为什么要被拿来当参天大树,做一棵路边的野草,或者是无人识的花,不也挺好,就算被插到花瓶,短暂地绽放,也比囚禁在一方森林好太多。
“自己收好,别被收走了。”艾栋带着叮嘱的语气,像是一个爱护弟弟的大哥哥,明明他比十离还要矮上一个头。
“艾哥,我以前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十离不经意的话,让艾栋的手指弯了弯。
他与他认识也就是在那次车祸,他怎么知道他以前是什么样子的。后来他的样子受损,经过美容修复,他又在恢复期,等醒来早已不是之前的模样,就算把他放在他以前的圈子,与别人擦肩而过,也不会有人能认识他了,若真是有心人,可能也就从眼睛和那对小虎牙辨认了。
“与你现在别无二般,只是不用像现在这样每天滚玻璃,爬稀泥,有刀山火海……”艾栋尽量把之前的事轻描淡写。他觉得再这样说下去,迟早会露馅。
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光。
“爷回来了,十离跟我走。”卡瑞与艾栋身着同样的服装,只有十离是一身白色运动工装。
“瑞哥?”十离赶紧把月季藏在了后面。只不过这次卡瑞没有过来丢掉他的花,只是扫了一眼,眉毛蹙了一团,随即散开。
“今天一小时内跑完负重二十公里,以后你想插什么花,你随意。”卡瑞冷眼说完,就转身向门外走去。
艾栋看了一眼很平静的十离,本想开口插上两句好话,但根本就没那机会。
负重三十斤十公里的路程,在对于体力好的人,还有经常锻炼的人来说,这点时间没问题。可是对于一个初期训练的普通人来讲,负重五十斤二十公里,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艾哥,我先去见爷了,等我回来替我控时吧。”十离的眼神此刻带着火簇,每每在他不服输的时候,那团火簇才会出现,同时艾栋又特别担心,因为火簇的出现,就像是走火入魔一般,他会折磨自己。
“十离,你当真要如此,那可不是十公里。为了几枝花,值得吗?”艾栋看着那有些弱不禁风的背影喊道。
“不知道,只是喜欢,哪有什么值不值得。”
十离踏出房门的那只脚随着声音消失在拐角处。
白色的连廊在摇曳的柳枝下明艳动人。四周药草遍地,多是跌打损伤草药,这些都入不了十离的眼。他就喜欢那八角亭下的红鲤莲池,在他的硬性要求下,那八角亭几侧挂上了月季绿叶般的纱幔,周围篱墙上都是蔷薇和月季。
卡瑞见身后的人每次经过这里,都会驻足停留。
“十离,别考验大家的耐性。成年人的时间都不能怠慢。”卡瑞拧紧眉目,一个男人为什么喜欢这些东西,他也搞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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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不止卡瑞不明白。十离自己也不明白,他总是在脑子里能捕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影子,就像这样的场景,他不知是午夜梦回,还是日有所思,总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他总是想努力笑,可每次笑得时候,他觉得心里的那个地方空落落的。
“走吧!”十离的眸子冷意上升极快。
穿过圆形拱门,这院子里贴着青石板,铺满了碎石子。除了冲天的翠竹,就是各种兰花,十离最喜欢的还是春兰,听说它们常开在深山幽谷,是真正的君子隐士。
一个庄严肃穆的男子坐在案桌边,左手持麟管,挥洒泼墨,笔锋刚劲有力。
“爷,十离带来了。”卡瑞躬了躬身说道。
“你先下去。”男子说完,放下麟管。
卡瑞毕恭毕敬退了出去,只留下十离和被叫爷的中年男子。
十离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中年男子,那一双深沉的眸子漆黑无比,刚毅的脸上写满风霜。肩宽腰窄,身姿挺拔,这要是放出来,不知会迷倒多少十八岁的姑娘。
十离只是觉得此人让他有些抗拒,他心里告诉他,这个人好看,但是危险,尽管他此刻的脸上很慈祥,很平静。
“十离,很怕我?”
十离:“……”他不是怕,更多就是不舒服,他说不出来那种感觉。所以他保持了沉默。
“十离,这里的人都怕我,我是所有人的爷,你知道爷是什么意思吗?”男子饶有兴趣地观赏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他不得不佩服鸦灰的手艺了。
十离摇了摇头。
“爷啊,是一个很片面的字。可在这些人的眼里,就是一种威望,也是他们终身的信仰。爷是他们的领头人,也是他们的骨干,没有了爷,他们就是一盘散沙,就像落在路边的沙子,没有水泥是成不了混泥土的。你想变成这样的爷吗?”
男子就像是食人花,散发着迷人的香气,诱导着猎物慢慢靠近,直到无可自拔。
十离又摇了摇头。
“是不喜欢我这个爷,还是不想自己变成爷。”
男子有些无奈,他觉得面前这个花瓶除了好看些,似乎没什么大用。
十离再次摇了摇头。
“我都听说了,南头的院子,被你种满了花,八角亭的纱幔轻如鸿毛。你知道那花唯一保护自己的就是那满身的荆棘,可当被人肆无忌惮地剥掉那层荆棘,它拿什么保护自己,保护它的同伴,只能任人采摘拿捏,喜欢光顾几天,不喜欢随手被人丢在垃圾堆。这就是花一生的使命。”
“可是花从没有颓败过,它一直在努力绽放。”十离不甘心辩解道。
“可是参天大树却抗过了春夏秋冬,多少个世纪,日月轮转。有哪一朵花能做到。”男子冷冷地声音打断了十离的思绪。
“他们说,你叫黎天。是打算人定胜天吗?”十离的眸子漆黑明亮,他盯着男子问道。
“哈哈……”男子突然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