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刘立杆他们自己也没有想到,不管是杭城还是上海或者苏州,土地的价格都会涨的这么快,每一块地,他们当初都是狠狠心咬咬牙才拿下来的,但现在连牙根都悔痛了,后悔自己当初拿地,拿的太少了,要知道他们的账上,还有钱啊。
这种趋势,让刘立杆感到兴奋的同时,也感到隐隐的有些惶恐,他打电话给了韩先生,向他求教,但现在这样的情势,好像是连韩先生都有些看不明白了。
他说,我估计到大陆的土地和房价都会涨,但涨这么快,是我没有想到的,这样下去,会出事情的,这些地方政府和你们房地产商,太贪得无厌了,你们这是在杀鸡取卵。
刘立杆大笑,笑完了他问:“会出什么问题?”
“会激起民变啊。”韩先生说,“房子牵涉到每一个人,当大家都买不起的时候,或暴跌的时候,会造反的,可能我这个词用的太重,用你们官方的语言说,群众意见很大,群众意见很大的时候,中央就肯定要出手了,那时候,倒霉的还是地方政府和你们房产商。”
“会出现当年海南那样的情况吗?”刘立杆心里最担心的,还是这个问题。
“这倒不会,当时的海南,是根本没有需求,完全人为制造出来的泡沫,像你们杭城和上海,现在需求是实实在在的,不存在泡沫的问题,但就是当房价跑得太快,和大家的购买力越拉越大的时候,矛盾就肯定会出来。”韩先生说。
“会怎么样?重演海城那一幕?”刘立杆问。
“还是不会,崩盘还不至于,但既然是跑得太快了嘛,就要被逼停下来,出重手,市场机制不灵的时候,肯定是行政干预,没有一个负责任的政府,会放任不管,到时候,不管是地方政府还是你们地产商,都必须让利。”韩先生说。
“那这不怕。”刘立杆说,“不就是少赚点钱的问题,不会崩盘就不怕。”
刘立杆说的,这是真话,只要是每次他看到土地和房价在暴涨的时候,他都会担心海城的一幕会不会重演,连晚上做梦都会梦到,自己站在求是书院的水池边,突然就茕茕孑立,突然就一无所有。
他在梦里看到自己的身影,都担心他会和王国维或老舍那样,一头栽进边上的池塘里。
惊醒的时候,刘立杆抹了抹自己的脸,在黑暗中笑了起来,这个屌人,居然把自己比作是王国维和老舍了,刘立杆自己骂着自己,越想越好笑。
大概是在那个破庙里待太久了,自己身上,已经沾了不少的陈腐气,才会自比古人。
刘立杆在黑暗中,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看,已经没有睡意。
躺了一会,他干脆从床上起来,走出门,外面院子里,漂浮着一阵阵的桂花香,随着夜风和夜色,沁人心脾。
这个季节,是杭城最好的季节,满城尽带桂花香,无论你身处哪里,只要停下脚步,静下来,就可以嗅到若隐若现的桂花香。
这些桂花,可能是在公园里,也可能是在街道的两边,更可能在小巷深处的一个个院子里,还有时候,孤零零地一株,它就站在某一个街角,或者街边的商户,搬出来放在门口的花盆里。
这无处不在桂花香,让杭城在这个季节,变成了一个有些甜腻的城市。
刘立杆深吸口气,走向那扇小门,掏出口袋里的钥匙,开了门走了出去。
刘立杆特意问赵晶晶要了一把这小门的钥匙,就是为了在这样的夜晚,走过去小门那边的楼顶花园。
整个的楼顶花园,阒静一片,只有二楼通往楼顶的,楼梯口的那一盏灯还亮着,花园里其他的灯都已经灭了,边上的那三幢写字楼,除了邮电局的那幢楼,最顶上的三层还亮着灯外,其他的房子和楼层,也是一片漆黑。
那三层是邮电局的机房,不仅灯亮着,还隐隐约约传来电流滋滋的声音,这样的声音,让夜显得更深,也更安静。
体育场路上,只有偶尔的几辆车穿过,它们也只是默默地沙沙开着,司机连喇叭也懒得按一下。
刘立杆到了他经常站的那个栏杆边,现在想起来了,这也是他不喜欢搬离这里,去米市河边排屋的原因之一,住到了那里,你半夜起来,只能在米市河边走走,半夜走在米市河边,怎么看怎么像是王国维和老舍,连保安看到,大概都会在后面悄悄跟着。
住到了那里,这大半夜的,又去哪里看杭城中心,看这夜色中的杭城中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