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回去,张向北才知道,原来西村屋离极乐寺这么近,走三四分钟就到了,简直可以说就在隔壁,从西村屋到药师堂,也是很近,它就坐落在药师堂和极乐寺的中间。
张向北几乎是被田口干也押回西村屋的。
田口干也说是陪他回去换衣服,张向北知道,是嫌他穿得太正经了,他跟着张向北到了房间,张向北换好浴衣,两个人坐在外面隔间喝着茶,老焦走进来,说是听前台说,田口先生在这里。
老焦坐下来,和他们两个一起喝茶,女将跪在一旁,帮他们煮茶。
三个人坐了半个多小时,田口干也起身,和张向北说我们走。
老焦还要上班,不能和他们一起过去,不过约好了,第二天晚上,他请田口干也和张向北吃饭。
田口干也带张向北去的这家店,也在大谿川边上,很小的一个门面,一点也不起眼,店门口连个店招也没有,和边上那些为了招徕游客,装修得有些夸张的门面相比,它也太朴素了,朴素到好像是被它们,可怜巴巴地挤到角落里。
走进去之后,张向北才发现,门里面和外面完全是两个样子,在城崎,稍好一点的酒店和旅馆,房费都是包早晚两餐的,所以晚餐在外面吃的人并不多,大多数的游客,都是在自己住宿的酒店吃,街上的餐馆,忙的是中午和夜宵,晚餐反倒不是很忙。
但这家酒店里面却已经坐满,听这些食客说话,说的都是日语,还有很多人朝田口干也打招呼,他们应该都是本地人。
张向北跟着田口干也上了二楼,拉开一个包厢的门,里面已经坐着三个人,其中还有一个身材高大,差不多有一米九十几的白人,他和张向北一样,也穿着浴衣,只是浴衣对他来说太小,袖子变成了中袖,胸脯这里,都快被撑开了。
另外的两位应该是日本人,他们没有穿浴衣,但也穿着和浴衣差不多的便服。
田口干也给他们介绍,张向北这才知道,这个白人是希腊人,名叫帕帕罗卡斯,他就是张向北昨天晚上看到过的,在城崎国际艺术中心排练的那部戏的导演。
这部戏,是一部实验舞剧,准备参加今年的威尼斯双年展。
两个日本人,年纪大的那位叫幅允孝,他是田口干也从东京请来的,目前是城崎的Producer,也就是策划师之类的,老桥送给张向北的那三本书,就是幅先生策划的“书与温泉”活动的产物,包括城崎国际艺术中心,也是他们整个策划案的项目之一。
还有一位年轻人,和张向北年纪相仿,他是“三木屋”的第十代传人片冈大介,“三木屋”是一家有三百年历史的古老旅馆,同时也是温泉镇上的热门旅游景点之一,当年志贺直哉在城崎疗伤,就是住在“三木屋”,他的那篇名作《在城崎》,就是在“三木屋”写的。
“三木屋”在城崎的地位,可想而知,片冈也是“书与温泉”的赞助者之一。
帕帕罗卡斯不会说日语,连英语也不会说,只会说希腊语,但在座的,包括张向北,都不懂希腊语,双方完全没有办法交流。
帕帕罗卡斯这个家伙有点神经质,整个人似乎都还沉浸在他的创作中,想到了什么点子就开始说,一说就滔滔不绝,田口干也他们三个腰杆挺直,上身稍稍朝前倾,双手放在自己的膝上,认真地听他说着,不是还点着头。
起初,张向北还以为他们都能听懂希腊语,他悄悄问田口干也,这个导演在说什么?
田口干也看了看他,低声说,我也不知道,我们都听不懂。
张向北差点就大笑起来,听不懂你们他妈的还这么煞有介事,你们也太有礼貌了!
帕帕罗卡斯激动地说了半天,这才想到自己说的什么,其他几个人根本就听不懂,或者是他看着这几个家伙,点头都没点到点上,他也被搞糊涂了,不知道他们点的是什么头。
帕帕罗卡斯高亢的声音瞬间低了下去,变成了嘀咕,他嘀咕了几句后,不响了。
喝着茶,想着什么,过了一会,忍不住又大声滔滔不绝,他一开口,田口干也他们三个,顿时也把腰挺挺,上身稍稍朝前倾,看着他,不时地点头。
张向北忍俊不禁笑了起来,田口干也扭头看看他,也笑起来,还朝他调皮地眨了眨眼。
直等到食物开始上了,帕帕罗卡斯这才不再说话,专心致志地喝酒吃东西,大家干杯的时候,他也举起杯子,干完杯,他又管自己继续吃,不再啰嗦。
田口干也他们三个,似乎都轻轻地松了口气。
张向北和他们三个没有语言障碍,他们的日式英语,张向北都可以听懂,没有问题,有老桥那个老师,在他身边说了四年这样的英语呢。
从大家的闲聊中,张向北知道了,原来田口干也虽然是丰冈人,但他以前一直都在东京,二O一三年才从东京回来城崎,而幅允孝先生是东京人,也是二O一三年那年,第一次来城崎,田口干也带他来的。
“我一来就喜欢上了这里,温泉、美酒、佳肴,城崎,让人爽得一塌糊涂啊!”幅先生和张向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