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绕着青色光晕的灵线蔓延的速度逐渐滞缓,却依旧断断续续地向前攀爬着。
氤氲雾气中,殷红血线顺着少女的下巴滴落,她双眸的颜色已经化作极为晦暗的墨绿色,识海超强度运转带来的负荷让她全身绷紧,微微发颤。
...还不够。
她紧咬着唇,一遍一遍在心中念着生涩的术诀,识海中翻起滔天的巨浪,神识拓展的范围一点点扩大,蔓延过芳草,笼罩过林间。
剧烈的痛楚从大脑一路灼到全身,可她真的不甘心。
特别,特别。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儿子能做到女儿却做不到的。
——也没有什么,是裴文竹能做到,她盛明玉却做不到的。
翻滚的识海波动如潮,不断发出凄厉的震荡轰鸣,识海中似乎响起什么东西的破碎声,清晰可闻,尤为刺耳。
下一瞬,自少女衣袂纷飞的足下,轰然展开一张遍布竹叶纹样的硕大灵图,青绿之意隐隐要盖过雾潮,飞速向外拓展,转瞬便将整座埙山尽数覆盖。
少女咳出一口血,猛地睁开眼,强忍着几欲昏厥的痛,匆匆撞入那片白茫茫的雾气,靛蓝身影转瞬便被浓雾吞噬。
身后少年的声音模糊在耳畔驰过的风中:“裴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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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畔传来震耳欲聋的怒吼咆哮,有温热黏腻的液体滴落脸颊,伏流火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蓦地睁开眼,待得看清面前之景,忍不住怔愣在原地。
黑夜之中,昂首金龙咆哮着徐徐起舞,每一次摆尾都带起如火焰般灼热的光点,刺目耀眼的龙身蜿蜒曲折,飞驰间,如波浪翻滚,带着势不可挡的狂躁气息,一爪踏碎黑暗。
龙首高昂,悲怆狂啸。
他后知后觉呆呆仰头,映入眼帘的是将他紧紧搂入怀中肆意大笑的男人侧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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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束马尾的少女望着越过山火信步前来的女人,缓缓睁大了眼。
火星擦过她的耳畔,扬起她的长发。
漫天繁星落入人间,化作能够焚烧一切的烈焰。肆意蔓延的烈火映在女人毫无波澜的眸底,明明灭灭,犹如黑暗中幽幽跳动的烛光。
阿宓怔怔站在烈焰中央,手握星芒所化的长剑,盘旋飞燃的光点似星似火,亲昵地围绕在她的身侧。
她的唇瓣微微翕动,发出清浅呢喃:“...母亲。”
-
“......”
“...留他一命,开什么玩笑?等他长大后做魔域的走狗吗?你别忘了大家这么狼狈都是拜谁所赐!”
“若不是那群可恶的魔修,我们怎么会被迫远离故土!”
“...这种生来便带有魔气的孩子就应该被处以极刑!”
“可他毕竟是个孩子…”
“他可不是什么孩子,他就是恶魔!”
陆衷抬了抬眼皮,只觉耳朵像是被堵了一层薄膜,听声音都闷闷的,嘈杂凌乱的人声在耳边嗡嗡响个不停。
零碎的声音从模糊到清晰,最后化作一句穿云裂石的激愤怒斥,如惊雷般炸开:“——烧死他!”
他猛地回过神,瞪大了眼。
双臂传来阵阵坠力的酸痛,陆衷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被悬空绑在一个木桩子上,脚下是堆起的干草,眼前围着一圈人。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可眼前人看着他的目光却是不一而同的厌恶痛恨。
头顶的日头被层层交叠的阴霾乌云遮蔽,冷风飒飒吹过,席卷着落叶飞过,枯瘦的树枝在风中轻颤,一片萧瑟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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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缓缓打了个问号。
...他不就跟阿宓斗蛐蛐的时候不小心斗死一只,这群人至于这么残暴,非要烧死他不可?
他试图为自己分辩,可无论怎么努力,嗓子像是被封住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见一名满眼恨意的高壮男子手持火把缓缓逼近,陆衷疯狂地挣扎起来。
——他妈的没人告诉他修真界禁止斗蛐蛐啊?!
然而他的挣扎毫无作用,那名男子毫无怜悯地将火把扔在他脚下的干草堆上,橘红的烈焰兀地窜起来,犹如恶兽攀扯撕咬而上。
灼热的刺痛感好似浪潮,一波接一波,滚滚浓烟蔓延,将他呛出眼泪。
火焰噼啪声中,是周围人快意的叫好。
焰舌舔舐着一路向上,炙热的烧灼感迅速侵入至五脏六腑,这难以忍受的痛苦让他不受控制地哑声痛呼。
每次喘息都带起焦灼的痛,陆衷额发间渗出的涔涔冷汗顺着睫毛滑落眼中,酸涩火辣,视野愈发模糊,连带意识深陷混沌。
倏然,周围人的笑声戛然而止,人群中忽然响起一声惊惧尖叫,紧接着便是不绝于耳的求饶声,尘土飞扬,围聚群众如鸟雀般惊慌四散。
一股沁着冷风的幽红灵气覆来,将滚滚烈火熄灭。
陆衷已经痛到说不出话了,他吃力地仰起头,透过弥漫的浓烟,看到了缓缓向他走来的黑衣女子。
女人面无表情,居高临下行至他的身前,声音淡漠:“...那个拥有天魔之体的陆氏子,便是你?”
看清她面容的那一刻,陆衷周身火辣辣的灼痛都为之一滞,涣散的思绪缓缓回笼。
娥眉婉转,眼梢微挑,朱唇一点。
...谢玉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