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坦然讲出这番话,媚色未褪的眉目间俱是坦荡。
却反而,显得他思虑过重。
再度垂下眼,这回却是心虚的,只是将热水撩到人身上,清理的动作又轻了许多。
他不知该对人说什么,竟轻之又轻地说了声:“谢谢。”
逗得林钰噗嗤一声笑出来。
对上男人重新递来的眼光,她又立刻板起脸,“谢我有何用?哥哥今日待我这般粗鲁,我要听的是‘谢谢’吗?”
话虽不饶人,可她唤的是“哥哥”。
林霁的身子往前探,也不顾衣袖沾上她肩颈的水珠,环住浴桶中的林钰,便又是一吻。
和方才存着心事不同,这个吻是往日的缱绻珍视,亲得林钰一时晕头转向,差点忘了刚刚才精疲力尽对人说过不要。
四唇相离,她微微张着唇喘息,又盯他近在咫尺的俊朗眉目。
听他说:“阿钰,我心悦你。”
上差的日子要说两回,今日还缺一回。
林钰简直疑心,他究竟是刚好想起来,还是也学会如何来哄自己了。
这样亲她又这样说喜欢她,她刚刚还想使点小性子的,现下一点都装不出来了。
只能故意嘟了嘴说:“身上,都是你弄的。”
她坐于浴桶中,不着寸缕,林霁可以清楚看见她颈项上,锁骨上那几块红痕。
忽然伸手将她抱出来,在她慌乱躲藏惊叫中,林霁说:“弄回来。”
怎么“弄”,便不可细说了。
林钰“欺负”他还是欺负得很高兴,见他分明动情,却不被允许触碰自己的隐忍模样,她有种小孩偷偷做坏事的狡黠。
至于原先小小的误会,自然也就这样揭过去了。
林钰和人的小日子虽偶生波折,却也稳稳地向好。
承蒙上苍眷顾,婚后情蛊再没发作过了。
只是成婚一年后的某日,她又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照旧有林霁和许晋宣,却不是从前那般离奇荒诞的场面。
她回到了京都皇城,却似乎是飘在太和殿上。一道金陛分出君臣,陛上端坐为君,陛下侍立为臣。
而那陛上头戴金冠的天子,竟是许晋宣的面孔。
与前阵子相见时不大像,却像二人初见时,他身形消瘦,形容略显憔悴,不耐烦撑着脑袋听底下臣子说话。
林钰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只见下一刻,那位老臣身后又跟出几位附议的臣子。
其中,有林霁。
她从未见过许晋宣穿天子赤袍,也从未见过林霁着那样的官袍,可就是连两人胸前纹样都看得清清楚楚,仿佛这不是她的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一般。
底下群臣激昂,一个接一个大臣站出来,等她再将目光移向许晋宣,便见他也站起身。
略显凌厉的眉目间,有一段掩不住的凄厉。
下一瞬手中寒光顿现,他手持利刃刺向心口,解脱似的跌坐回龙椅中。
汩汩鲜血涌出,林钰终于听见了他的声音。
他说的是:“周氏皇族,只差我了。”
后来的一切走马灯似的在她眼前闪过,她甚至又见到了久违的晚迎,见她推搡着、挣扎着,却还是被吊到宫殿房梁上,做成了自缢的假象。
随后她又跟着林霁见到了一位皇子,新帝登基,旧页匆匆翻过。
而林霁这从龙之臣谢绝了加官进爵,独身泛舟返回松江。
栖鹤堂供奉的灵位题名“爱妻林钰”,她看见林霁小心擦拭一遍,抱入怀中,侧转的面庞滑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