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看不下去,劝道:“玄儿年纪尚浅,许多事还要您指示教导。他才上任首辅一年,做事激进些也情有可原,哪个新官上任不是三把火摆下架势的?”
“你别护着他,慈母多败儿!他实在太猖狂了,所作所为已在京城引起众怒!再护着他,就是打自己的脸!”
大老爷一句话,怼得大夫人无言以对,她拿起帕子掩了掩嘴角,眉目微敛。
“一个黄册逼得豪门勋贵四处挖洞盗取库银,”
大老爷叹出一口气,接着道:“边城因贪墨案而败,五万将士惨死北境,你害了多少人难道不自知么?”
柏清玄眼睫微动,抬首回答:“子玦对不起边城将士们,可子玦并不认为自己有错!”
“你!”
大老爷瞪大眼睛,怒视他道:“你怎会变成这副冥顽不灵的鬼样子?昔日京城神童、信朝名士柏清玄哪里去了?”
“大伯,”
柏清玄眸底闪过一丝伤悲,低声道:“子玦从未改变,变的是你们对子玦的看法。信朝立国二百年,天下积弊久矣。子玦提出新政,上不负天恩,下有益百姓,现下不过伤到几个豪门勋贵而已,算得什么?身为人臣,受天家庇佑,理该为陛下分忧,为黎民百姓除患,子玦实在不知自己哪里有错!”
大老爷闻言面上一沉,压低声音道:“有天家庇佑就可以胆大妄为了么?子玦,君臣之间信任就如镜花水月,稍有风吹便会碎为泡影。旁人想害柏家,想除掉你,有一万种办法,你防不胜防啊!”
大夫人听完这话,也忍不住插上一句:“玄儿,你大伯说的有道理,防人之心不可无,咱做事不能太绝,否则就是堵死自己所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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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玦明白,谢大伯母教诲!”
说着,柏清玄双手撑住冰凉地板,俯首一拜。
“你知晓厉害就好,”
大老爷抿了抿唇,一脸严肃道:“过去的事便过去了,从今日起,你不许轻举妄动,危及柏家。”
他拾起杯盏,呷了一口清茶,缓口气道:“凡事不可操之过急,你要救信朝江山于水火,大伯并非愚顽之人不让你救。只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妄想一口吃个大胖子,天底下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正如你所言,当今天下积弊久矣,又岂是一朝一夕可以治好的?你太急功好利,改革也不是你这么个改法!”
“子玦明白,谢大伯教诲!”
说完,他又磕了一个头,傀虫从他头顶飞过。
“大错已然铸成,身为柏家长辈也不能轻易饶了你。”
大老爷放下茶盏,严正说道:“这样吧,你先去祠堂跪着,给祖先们敬敬香,祈祷这些破事不会继续发酵。不罚不长记性,大伯这也是为了你好!”
柏清玄气势弱了下来,张张嘴,一脸虚弱:“子玦遵命,还请大伯保重身体。”
“下去吧!”
大老爷扭过头,朝他摆摆手。
柏清玄跪了大半个时辰,膝盖早已僵硬,撑着双手艰难起身。
杜仲一直候在厅外,见他行走不便,赶紧冲进来扶住他。
二人搀扶着朝柏家祠堂走去,柏清玄情绪低落。
他并非冥顽不灵、死不认错,只是为了新政,他必须保持一股锐气。
边城五万将士和蓝甄的死,始终是他心底的一根刺。
无论何时被人提及都会狠狠扎他一次,他求神拜佛、念经行善,只为有朝一日能渡化这根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