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宗昭武皇帝讳备,字玄德,涿郡涿县人,孝景帝十九世孙也,出自景帝生中山靖王胜。
胜生陆城亭侯刘贞,贞生沛侯刘昂,昂生漳侯刘禄,禄生沂水侯刘恋,恋生钦阳侯刘英,英生安国侯刘建,建生广陵侯刘哀,哀生胶水侯刘宪,宪生祖邑侯刘舒,舒生祁阳侯刘谊,谊生原泽侯刘必,必生颍川侯刘达,达生丰灵侯刘不疑,不疑生济川侯刘惠,惠生东郡范令刘雄,雄生刘弘,昭武乃弘之子也。
胜子贞,元狩六年封涿县陆城亭侯,坐酎金失侯,因家焉,昭武祖雄,父弘,世仕州郡,雄举孝廉,官至东郡范令。
昭武身长八尺,双臂长,美容颜,少孤,家贫无田地,母孝昭太后吴氏织席贩履养之,舍东南角篱上有桑树生高五丈余,遥望见童童如小车盖,往来者皆怪此树非凡,或谓当出贵人。
昭武少时,与宗中诸小儿于树下戏,言:吾必当乘此羽葆盖车,叔父子敬不悦,谓曰:汝勿妄语,灭吾门也!
年八岁,路遇族人刘惠德然遭众欺,怒而助之,众皆逃散,惠父刘勃元起异之,遂资给昭武,与惠等。
及年岁长,愈弘毅有勇力,乡中健儿游侠争相附之,昭武以关羽张飞为爪牙,以简雍季建为谋,势愈大,类霸王,县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年十五,勃遣昭武、惠共从学于同郡卢植,植于雒阳缑氏山办学,昭武、惠往雒阳,路遇公孙瓒,瓒喜,深与昭武相友,又以瓒年长,昭武以兄事之。
及至雒阳,入缑氏山,植多以高足弟子授学,昭武惑不得解,遂入雒阳,立于植府门,欲求见得解惑。
初,植不见,昭武不弃,立于府门之外,无一日有差,遇植进出,愈恭敬,再一月,植侧视之。
又一月,缑氏山学子闻之,皆笑昭武不智,瓒得知,往见昭武,曰:卢公海内大儒,名望之高,天下皆知,吾辈小人,公不欲见,如之奈何?何故立于门庭之外,惹人发笑耶?
昭武正色曰:吾闻卢公昔日亦有游学时,当知游学求知之苦,吾有惑而不得解,公一日不驱,吾一日不离。
瓒默然无语。
昭武求学凡四月,不得进植府门。
后天降大雨,昭武立雨中不归,恰逢植遣车回,路见昭武,乃曰:天降大雨,汝不避雨,乃立于此,欲使吾怜汝苦心耶?
昭武恭敬曰:泰山之霤穿石,单极之绠断干,水非石之钻,索非木之锯,渐靡使之然也。
植闻之,顿觉惊异,遂召昭武入府,以王莽传试之,昭武据实以答,植喜,许昭武入其府受学,缑氏山学子闻之,皆羞惭,无颜见昭武。
后植受任九江太守,往平贼乱,遂止办学,遣散学子,昭武欲随。
瓒劝之曰:卢公以汝为弟子耶?
昭武曰:为报恩也。
瓒不语。
植以昭武有老母于家乡,遣昭武归乡,昭武泣,再拜,欲报恩,植遂许之。
昭武领羽、飞同南下入九江,与贼战,凡十三战,浴血拼杀,身先士卒,所向披靡,数破贼军,军中惊呼之曰刘无敌,植愈喜。
植领十数骑查敌情,为其所困,昭武领数百骑跃马扬刀而入,决死杀敌,身中三箭、披数创而不止,遂救植于困顿之中,后重伤昏迷,三日而复。
后植以昭武英勇无畏,使昭武为亲传弟子,授兵法、古文经学,亲而爱之,昭武有所得,授羽、飞,羽、飞亦有所得。
乱既平,植奉诏返雒阳,昭武随之,闻母病,昭武纯孝,遂泣别植,归乡侍母,母病愈,昭武奉母事产业,产业愈盛,人多从,号“涿县小孟尝”。
初,公孙瓒为辽西郡守婿,后举孝廉,有功绩,任涿令,昭武既归家,与瓒友善,瓒大喜,县中事多与昭武商议,昭武多有良策,瓒多采纳,县中清平,人多称颂昭武贤德,愈扬其名。
年十八,涿郡守韩荣闻昭武名,召昭武与见,论天下之事,有所问,必有答,荣奇之,乃以女妻之,或有问荣何故,荣曰:此子非池中物,终成大事也。
后举孝廉,入雒阳,过公府复试,为郎官,后为尚书台令史。
昭武有诗才,尝作诗,人皆奇之,争相追捧,遂声名鹊起,又善经文,能辩经,每有辩,皆得胜,尝二十四辩不败,名动雒阳。
初,袁绍以母丧而守孝三年,又补父孝三年,后隐居雒阳,阴结豪杰之士,往来河雒之间,欲图大事,闻昭武名,遂遣曹操以观,操回,绍问之,答:吾未尝得见如此英雄也。
绍喜,迎昭武往见,与论,大惊,遂拜上宾,亲奉酒。
光和五年正月,孝熹诏令公卿举奏刺史、郡守贪残害民者,欲除天下害。
太尉许馘、司空张济谀附宦官,收受贿赂,凡宦官子弟、宾客为官贪残者,皆置之不问,反举奏边远小郡为官清正、颇有政绩者二十六人,百姓冤之,遂聚雒阳,诣阙诉冤。
时荣为涿郡太守,亦名列其中,昭武素知荣清正爱民,乃为荣鸣冤,或曰当避嫌,昭武怒,曰:贪婪者升迁,清正者罢职,长此以往,国将不国,较吾一人,孰重?
人皆感怀,多有助力,时司徒陈耽、司隶校尉郭鸿、议郎曹操皆助昭武,共驱皇宫,欲往西园见孝熹,中常侍张让、赵忠面阻,昭武雄壮,以手缚忠、让,高声曰:陛下欲见忠臣血耶?
孝熹诏昭武往见,昭武诉冤,孝熹以为善,遂罢此案,二十六人官复原职,后入朝,皆为议郎,人多以昭武功高,声名愈显。
昔光武、孝明、孝章时,朝廷并举今文经、古文经,国势日隆,孝章之不察,乃罢古文经,独尊今文经,至孝熹已百年,国势日下,声威不振,内有奸佞,外有蛮贼,实多事之秋,此盖独尊今文而罢古文之不用也。
孝熹有察,欲举古文经入官学而补今文经之不逮,然今文学派皆阀阅高门之家,居朝堂之高,贪权恋位,重门户私计,不欲古文经入官学,遂上表驳论。
孝熹怒,以今文学派重门户而轻国家,遂不使治今文学者为官,而以治古文学者为官,今文学派惧,驳论愈急。
时古文学派以植、马日磾、服虔、贾喜、郑泰等为先,众聚一堂议事,以今文学派势大而忧,人虽众,而不能断。
昭武怒,前曰:彼等封闭传承,唯重血亲,吾辈广开门路,广纳天下英豪,此一胜一败也,彼等重谶纬,所学流于妄诞,吾辈脚踏实地,传承孔门正道,此二胜二败也,彼等重权术,轻学术,迷失本心,吾辈轻权术,重学术,持圣贤之道而不忘,此三胜三败也,有此三胜,何愁吾辈之道不兴?
众皆振奋,以昭武所言不虚,遂与今文学派辩。
昭武善辩,凡三日三十一辩,皆胜,又一日,以一敌九,全胜,败者掩面而泣,昭武昂然立,乃震动雒阳,人皆呼昭武辩经之神。
今文学派不敌,溃,孝熹下诏举《左氏春秋》入官学,罢《公羊春秋》,古文学派喜,以植本家涿郡涿县卢氏传《左氏春秋》,后郑玄入雒,又以昭武功高,遂许昭武传《左氏春秋》。
初,汝南袁氏、颍川荀氏皆阀阅高门,雒阳辩起,袁隗、荀爽以古文学派势大,又有宦官于其侧虎视眈眈,不欲与之决裂,众不愿,遂尊太尉杨赐与之敌,隗、爽怒而退,转属古文学派。
古文学派以袁氏、荀氏高门,纳之,雒阳遂起袁杨党争,风波起,乱而不平,雒阳纷乱,时人谓之漩涡。
建宁中,大贤良师张角于冀州传教,曰太平道,太平道者,师持九节杖,为符祝,教人叩头思过,因以符水饮之,得病或日浅而愈者,则云此人信道,其或不愈,则云此人不信道,是以人多信道。
冀州外,角遣弟子往传教,十余年间,乃遍布八州之地,信众数十万,角遂设三十六方,大方万余人,小方六七千人,各方均设渠帅总领其事。
时天下纷乱,雒阳动荡,角以天命所归,乃称“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欲图谋反,遣使至三十六方,相约起事,曰“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光和六年十二月,角及角弟宝暴亡,太平道乱,众多散,亦有不从者,乃秉承角志,聚而起事,冀州遂乱,又有道众于豫、兖、青、徐之地作乱,众至十余万,天下震动。
孝熹得报,大惊,遂遣植、朱儁、皇甫嵩等平叛,昭武率众从植赴河北,数为先锋,屡破贼军,乱既平,诏以植为冀州牧,昭武返京,并前功,擢尚书仆射左丞。
时雒阳纷乱不止,今文学派势大,以权压古文学派,昭武乃告玄,设庶务部与之抗,赐等深以昭武为患,欲置昭武死地,不成。
光和末,凉州乱起,湟中义从叛军起自北地,连结羌人,遍布安定、金城、陇西等郡,举北宫伯玉、李文侯等为将,后又举边章、韩遂为将,势渐大。
刺史左昌因军兴断盗数千万,汉阳郡长史盖勋劝,不从,乃遣勋往守阿阳县,欲因军事罪之,而勋数有战功,边章等遂攻金城,杀郡守陈懿,勋劝昌救之,不从。
朝廷遣使往,遂知昌克扣军费数千万,孝熹怒,使罢官夺职,下狱论死。
朝议之,昭武以凉州重地,当以良将遣兵往征,议郎曹操从之,赐乃以昭武少不经事,驳之,举儒臣宋枭为凉州刺史,孝熹以赐老成持重,许。
枭往凉州,患多寇叛,谓勋曰:凉州寡于学术,故屡致反暴,今欲多写《孝经》,令家家习之,庶或使人知义。
勋谏曰:昔太公封齐,崔杼杀君,伯禽侯鲁,庆父篡位,此二国岂乏学者?今不急静难之术,遽为非常之事,既足结怨一州,又当取笑朝廷,勋不知其可也。
枭知其言,然以凉州事急,乾坤难复,遂不从,奏行之,果被诏书诘责,罢官夺职,赐为人笑,大羞惭,遂告病休。
凉州事愈急,孝熹乃以杨雍为刺史,雍实干吏,然无力回天,中平二年正月上表,言凉州叛军众八万,官军不敌,泣血求援,孝熹乃知昭武忠言。
司空崔烈以凉州地贫人乏,欲弃之,昭武大怒,前曰:凉州之畔,三辅之地,乃众先帝陵,公弃凉州,欲以众先帝陵与叛军耶?
烈惧,乃告罪而退。
孝熹以凉州不得弃,诏选将,赐子彪上表,言左将军皇甫嵩善征,孝熹诏以皇甫嵩统兵,往征凉州。
嵩自视高,统兵往征,不利,数月无功,乃去职,诏以张温替。
昭武闻之,欲从军,人多劝,昭武曰:今凉州不保,则三辅危,三辅不保,则雒阳危,雒阳不保,则天下危,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吾为汉室宗亲,如不从军,甘为亡国奴焉?
时人多以昭武体国,盛赞之,昭武多得助力,乃领羽、飞、孙坚、夏侯惇、夏侯渊、董璜等从军,入三辅之地,与贼战,刺北宫伯玉于马下,枭其首,败其军,获大胜。
初,温以昭武千金之子,不欲使从军,至此方知昭武之勇冠三军,后温以董卓、周慎统兵入凉州,两路进军,以昭武督后勤事。
慎进兵榆中城,围城而攻,不克,贼袭粮道,昭武破之,往告慎,慎大惊,欲退兵,昭武乃曰:此时退兵,功亏一篑,愿将军明察。
慎仓皇曰:粮道遭袭,岂能不退?
昭武乃曰:吾当统兵袭贼粮道,将军自统兵攻城,吾尝闻狭路相逢勇者胜,今两军对峙,仰赖着无非勇气,将军以为否?
昭武立军令状,慎乃从之,遣昭武统兵一万往袭贼粮道,贼惊,遣兵数万往救,昭武孤军坚守,凡十余日,浴血而战,身披数创而不退,榆中城遂溃,边章、韩遂或死或擒。
温知,大喜,以昭武为首功,上表雒阳。
后慎、卓各获全胜,斩叛军数万,中平三年正月,凉州乱平,昭武回军,见盖勋,勋以昭武英勇,甚拜服,与昭武多言凉州事,相谈甚欢,后勋出,云安凉州者必昭武也。
及班师,孝熹大喜,厚赏大军,欲显荣之,昭武乃自请为凉州牧,愿为国戍边,守卫帝陵,孝熹以昭武忠勇,遂许,诏以昭武为左将军、范阳县侯、凉州牧、持节。
时人皆以昭武赴凉州不智,为其忧,赐素惮昭武,数欲置昭武于死地,时重病,闻之,大喜而笑,卒。
昭武赴任凉州,勋出城三十里往迎,昭武喜,执勋手共入城,后与勋共商治凉州事,勋以治凉州重威、仁,昭武深许之,乃遣羽、飞、惇、渊、璜统兵征讨不臣、剿除匪盗,凡三月。
勋又举阎忠、阎温、贾诩、庞德,昭武视之,皆良才,遂授官。
后昭武轻徭薄赋,行仁政,制盐,冶铁,修路,建水利,兴集体农庄,服三十六羌部,年余,凉州大治,乃孝明、孝章以来所未有,人皆称颂。
中平四年四月,鲜卑入寇,昭武大怒,统兵北伐,大破之,获战俘三十万、牛羊马等二百余万,乃中兴以来少有之大功,西陲震动,举凉州之境,人皆敬服,莫敢不从。
上表雒阳,孝熹喜,以昭武为车骑将军。
后凉州兴盛,昭武乃以凉州细盐、铁器、蒲桃酒贡雒阳,孝熹喜之。
初,玄以昭武功高,许昭武《左氏春秋》传承,至中平四年,昭武乃得传承,遂于凉州办州学。
昭武纳士人、豪强、黎庶入学,宣以有教无类之心,办仁义礼智之学,家贫而好学者,皆免学费,凉州人从之,以入州学为荣。
四年十一月,先零羌、白马羌、参狼羌入寇陇西,时陇西郡守张飞统兵坚守,昭武闻,大怒,统兵往征,大破之,尽灭三族。
三十六羌部闻之,大惊,遣使与昭武会盟,昭武与之歃血为盟,约定互不侵犯,三十六羌部遂安。
初,凉州户籍不过五十万口,人若生育,多溺毙,以避算赋、口赋,昭武不忍,以凉州穷困、官吏凶恶,且赋税重,令官府代缴口赋,行德政,凉州父老感铭肺腑,乃为昭武立生祠。
五年,益州黄巾复起,官军与之战,不克,乃诏昭武都督凉益二州军事,昭武领兵入,数月破贼军,孝熹闻之,乃擢昭武骠骑将军,增食邑二千,并前封万户,为万户侯。
益州安,人皆敬服,广慕昭武英武,又有賨人龚氏慕昭武,以二女许之,昭武遂纳,势愈盛。
初,张燕等作乱于并州,威胁河东,官军与之战,不利,皇甫嵩死之,雒阳震动,孝熹以何进、何苗统兵,与之战,久不能平,后燕请降,孝熹允,河东乃平,何氏势愈盛。
孝熹素不喜长子辩,偏爱次子协,以皇后本家势大,自不安,让、忠等乃进言,孝熹许之,诏设西园军为天子亲军,以小黄门蹇硕统领,又以董重为车骑将军,与进同领京兵。
进不安,乃密会袁隗,疑孝熹有废长立幼之心,时袁氏以军功而盛,与进亲,隗乃告曰:天家之心,路人皆知,若不早图,恐遗祸后人,废长立幼乃大事,愿将军早作打算。
进愈不安,曰:君命难违,如之奈何?
隗乃曰:吾闻昔日高祖不喜惠帝,欲废,高后请商山四皓辅之,高祖遂许惠帝之位,将军何不早图之?
进有所思。
时天下滋乱,望气者以为京师当有大兵,两宫流血,大将军司马许凉、假司马伍宕说进曰:《太公六韬》有天子将兵事,可以威厌四方,进以为然,入言之于孝熹,于是乃诏进大发四方兵,讲武于平乐观下。
后四方兵未退,乃节制于进,进势愈盛,孝熹惊怒,让曰:愿诏骠骑将军引兵归。
孝熹以为善,遂诏昭武引兵归雒阳。
初,昭武与绍友善,绍引为上宾,后昭武青云直上,绍乃不平,深嫉昭武才德,告隗曰昭武有大志,隗素有大志,遂以昭武为敌,植为昭武师,亦与植为敌,不睦,多有龃龉。
至昭武引兵归,隗、绍心自不安,乃告进曰昭武有大志,进大惊,遂以昭武为敌,引兵对峙,雒阳不安。
时孝熹病,乃以昭武主事,昭武素有人望,人多助之,进、隗、绍等愈忧,自觉不敌,欲招并州刺史董卓领兵入雒阳以壮声势,卓虽为隗故吏,素不喜隗狂傲,乃阴告昭武。
昭武闻之,大惊,乃告孝熹曰隗、进等欲叛,孝熹惊怒,遂废长子辩而立幼子协,诏昭武除贼,昭武奉诏除贼,与贼战,大破之,除隗、进,孝熹闻之,大喜。
乃废皇后何氏,立幼子协为太子,诏登基,以昭武为大将军辅政,半日而崩,昭武为之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