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幽闭的死室,烛火摇曳,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跌坐在墙角的狼狈姿态,心里却感觉不到一点的痛快,这场仗,赢了,输了,都一样,笑的,哭的,都一样。我和她,都是命运捉弄的玩物。
姹紫冷冷看我,讥笑道:“你居然买通了我的婢女颜玉,对自己下毒来陷害我,下的还是天下剧毒‘天机’!比残忍,这天下谁胜得过你!”
“如果不是这样必死无疑的剧毒,又怎么能让别人对你的‘罪孽’深信不疑。”
她歇斯底里地大喊:“难道你就不怕赔了性命,赔了自己的孩子!”
我抚着高高隆起的肚子,淡淡道:“很不巧,明鞍为我准备的生辰贺礼是能解百毒九转丹,堂下还有太医阁老,我们母子俩只会有惊无险。”
她凄凄而笑:“原来你早就计划好了……”
是的,我早就计划好了,控制住颜玉在金陵城郊的家人,让她为我做事,让她下毒再指证姹紫,用她的命来换她家人一生衣食无忧。让明鞍准备好解药,在中毒后第一时间为我解毒,还让太医在堂下待命,以保孩子无忧。嫣红死后,我就开始筹划,我等这一天等了整整两个月!用最快的手段除去牵掣我的秦氏父子,最后一个就是她了,他们都该为嫣红的死付出代价!
“你不该害死嫣红的,你不该……”我喃喃碎语。
姹紫眼中浮上浓重的悲哀:“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死她,我只是要她把你的罪证交给我,然后跟曲将军远离是非之地,我答应不会将他们私通的事传出去,我答应不会让曲慕白身败名裂,只要她走得远远的,永远也不要回来。可是她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还要为你顶命!是她蠢,是她傻,是她自己害死自己的!”
“住口!”我冲到她面前接连打了她三个耳光,为嫣红打,为嫣红未出世的孩子打,为我们这薄弱可笑的姐妹之情打。
她头昏目眩往墙壁靠去,抚着红肿的脸疯狂大喊:“害死她的不是我,是你,你才是刽子手!”
“你为什么这么恨我,恨得要杀了我?”嫣红死后的第三天,在劫来信了,告诉我那批追杀我的刺客当中就有姹紫买通的杀手。
姹紫吃吃笑着:“只有你死了,才能消去我心中的怨恨,只有你的孩子没了,我的孩子才有可能继承国公之位,才有可能得到金陵的一切!”
我静静地看着她哀怨的脸,看不到一丝权欲的膨胀,但她为什么想要得到那根本不在意的权力?如果她真要为孩子夺权,有更直接更有利的法子,只要把我怀的是常昊王赵子都的孩子这个事实公布出去,我就会失去一切,而她自然可以得到一切。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有这么做,我已经不再需要她的答案了。
目光落在她高高鼓起的肚子上,我微微晃神:“比我晚一个月怀上的孩子,肚子却比我大,你的孩子一定比我的孩子还要健康强壮。”
姹紫露出惊恐的眼神,不住后退紧贴墙壁,环臂抱着自己的肚子:“你想做什么,你想对我的孩子做什么!”
我面无表情地看她:“放心吧,你犯下的罪孽我不会让你的孩子来还,孩子是无辜的,他毕竟还是司空长卿的骨肉。乖乖在这里待产吧。孩子诞下之日,就是你的死期。”
转身离开,姹紫在我身后又哭又笑,声声凄厉,像在控诉,又像在讥讽。厚重的铁门沉沉关上,再也听不见了,所有她的爱和恨。而外面的世界,依旧没有改变,人吃着人。
从死室回到天籁苑的半路上,遇见匆匆赶来的司空长卿,一见我暗暗舒了口气,将折在手臂上的披风挂在我肩上,又将我整个人搂进怀里,低声斥责道:“毒虽解了,身子却还没恢复,怎么就到处乱走了!”我默不作声,他抬头看了看死室的方向,却什么也没问,只是叹了一声:“如果你不待见她,只须跟我说声,我会让她永远消失,你根本不需要那么做,你这个人为什么总是这样……”
我身子僵硬住了,被他打横抱起,一路往天籁苑走去。我靠在他怀里,苦笑着,红了眼睛。
有时候宁可他什么都不知道,也好过知道了装作不知。
司空明鞍来见我,说查出了蔺翟云的身份。在萧家属地长川境内,有个人在到处找他。一听那人的名字,我呆住了。你道是谁?竟是萧晚风的忘年之交,身份神秘的世外高人蔺云盖,没想到他们是叔侄关系!
我一直看重蔺翟云,想将他收为己用,可他偏偏不为所动,虽然高中状元,却对宦海没什么兴趣。权力财富名利你给他他就要,你不给他他也不在意,唯一能牵动他的就是吃,有的吃兴高采烈,没的吃可怜兮兮。可知我当初是怎么说动他去考恩科的?让明鞍把他关在小屋子里饿了三天三夜,然后用一个食盒的糕点引诱他,他才去考的。考卷也写得乱七八糟,显然有意落榜,是我力排众议,顶着沉重的压力钦点他为状元,为此还惹来百官非议和榜眼姚远韵及探花李准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