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给人最大的惩罚不是忘记，而是永远记得。

若是她能选，她根本不想做什么暗线，若是她能选，她只想守住那间破庙，还有她的阿爷.......

她永远记得她亲手杀了那个将她掳走之人时，别苑许多人都有不解：拿命博来的赏赐，放着金银首饰不要，只要一个毫不起眼侍卫的命，值吗？当然值，他们或许永远不会知道仇恨的力量有多强大，它能扼杀掉一切软弱无能，助她撑过数年的阿鼻炼狱。

最初还有师父夸赞她出手时的狠辣果决，可当亲眼见着她守着那人尸体数十个时辰，直等到对方肉身在烈焰中烧成焦块，亦是全都变了脸。

还有比挫骨扬灰更令人色变的下场吗？

定然有的，不是还有生生夺去对方最在意的一切，然后抄家灭族……最后凌迟致死吗？

一人之力有限，众人之力足恃。

多谋善断她自然称不上，可她擅长的却是隐于暗处窥察每一个人藏于深处的野心欲望，然后悄然无形地激发出那些隐隐而生的恶……更多时候，她甚至自己都快分不清自己说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可是宋仲成，他好像全都信了呢……

什么楚家远亲、什么乌香胁迫，甚至就连顾家手令藏在江府的消息都是她放出去的……是在知晓宋仲成投身顾家门下时，她便对那个顾家过往一切查得清清楚楚，自逃亡路上见识过他出手杀人时的狠厉，她便想过将他拉入这场报仇的布局中，奈何人各有志，她不强求，却架不住他主动送上门啊。

对了，还有那个以性命激得君上总算生了杀心的内监........多亏了宋仲成，她才得以知晓宫里伺候皇上多年的那位蔡公公，此人有心机城府，却宅心仁厚，最重要的是他忠心耿耿。要是让他得知江禄私下豢养死士、以女色蛊惑王公大臣，你说这样忠心的人会是何反应？

至于将一切送到蔡公公眼前最合适的人选自然是沈济川了，只需几次醉酒后无意沾染带回的香气，足以刺激得对沈济川一切都极为在意的江箐箐闹将起来。爱女受了委屈，身为人父的江禄当然会对那个不省心的女婿诸多搓揉打压.......唯一出乎她意料的便是沈济川的反应，蔡公公那处只是稍稍露出亲近的意思，他已然忙不迭拜起了什么干亲。当然，这些定是要瞒过江禄的。

当所有条件聚齐，她只需演好一个受了胁迫被逼成为其中一环的执行者，拿出攒了许久的罪证，再静静等着江禄死期来临的那天。

……

楚狰的话犹如一把尖刀无声地挑动着秦君宁的神经。成为秦君宁后，她曾试图学会阿奴、杨清月身上的烂漫天真，尽力对身边每一个人都好，可骨子里的冷漠仍是摆脱不了的.......不然又该如何解释对曾出现自己眼前的江鱼，她竟真能做到全然袖手旁观？

这样的她……值得吗？

对视间，秦君宁甚至试图想要从那张脸上寻出类似懊恼后悔的情绪。

仓皇而迷惘，狠戾又脆弱，可这就是惹得他梦寐不忘的女子啊。

见她久久不语，楚狰抬手敲向趋近木然的小脑袋：“莫要再钻什么牛角尖，话就放在这里，哪日让我发现你又想逃跑，我便将你的画像送去各处城镇关卡张贴，定叫你离了我只会寸步难行。”

秦君宁还想说些什么：“可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