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日没夜地赶路,不止沿途停歇便得更换骏马,还有疲惫不堪的众人。赶至十五日时,她们总算与休整过后重新出发的赵老镖头一行会合。
天气炎热的缘故,逝者遗体不能久停,待与衙役一同将那些冲进县衙劫囚不成大开杀戒的“山匪”移送襄阳府后,他们便启程了。此行丧命的大半是与赵老镖头一同进京的故旧,来也滨州,去也滨州,总归得要让他们魂归故里。
官道之上,十数具松木所制的棺椁若要忽视实在很难,发现对方的彼此皆是沉默,阿奴最先反应过来,趋近连滚带爬冲向赵典指引装着牛叔那具。尸身入棺前皆是仔细擦过香汤,还有每处驿站求来的冰块……不然在这样酷热的天气,怕是早就腐败不堪。
明明好似沉睡一般.......却是再也等不来睁眼的那刻。
满头银发在这一刻尤显刺眼,借着瞻仰遗容之际,秦君宁强忍着悲痛仔细翻查着牛叔身上的伤处,伤口周围皮肤水肿,肌肉撕裂难以缝合以至于流血过多而死,却是箭伤所致不假。不止后背、胳膊……十数处血窟窿足以证明牛叔身上亲历过的惨烈……
眼睑微垂,墨色眸子翻腾着狠戾,等抬眼,却又只剩悲恸欲绝。
短暂的休整,受了重伤的赵老镖头气色仍是灰败:“不只要将他们送回滨州,我还要去与总镖头请罪,若不是我……”
“老镖头何苦将一些全都揽到自己身上,这样的局面谁都不想的。”一场血战,顾英对威武镖局英勇无畏钦佩不已,特求了这趟护送他们返回滨州的差事。
待收拾好心绪,秦君宁自觉来到赵老镖头面前行礼问安。
“阿宁丫头,是我对不住你……”素日多抖擞的老镖头,不知因是身上的伤处还是旁的什么,只让人觉得他在短短数日里瞬间苍老许多。
秦君宁沉声道:“阿宁都知道,怨不得您……”
听清老镖头对秦君宁的称呼,顾英恍然发觉到眼前这个灰漆漆装扮的清瘦身影竟是女子。等退下,他才与赵典打听:“竟不知你们威武镖局还有女镖师?”
“你说秦姑娘?”那夜之后顾家帮了他们不少:疗伤汤药、车队棺木……再有顾英一路护送,赵典也没隐瞒将秦君宁来历如实倒了个干净。
顾英面上带笑,眼神锐利透着精光:“倒是难得,为着一位老仆,主家小姐竟会屈尊降贵做到如此地步。”他刚刚看得清楚,寻常姑娘看到尸身可不会有像她那般举止……
“她从未将牛叔视作下人对待…….亦不要将你们顾家小姐做派拿来与秦姑娘比较。”赵典说话同时不忘观察着秦君宁那处的动静,牛叔是为救他才……往日如何都好,而今他必是要去向她请罪。
一个官家小姐就是让她察觉出哪里不对,背后促成今日局面的终归也不是他们。顾英连忙正色,随之收了多疑的心思:“是我失言了。”
……
看清队伍重新启程,亲随看了眼身后扶着树身骂骂咧咧的杨铭,面有不忍道:“公子,他们出发了.......”
“这么快?”杨铭拄着根不知从哪寻来的木棍,以一种极为奇怪的姿势移了过来:“他们都是铁打的不成?日夜兼程啊……他们都觉不着累的?”
“.......”亲随抿嘴不言,自家公子的连番质问正是道出了他心中疑惑。此刻不只是他,一路策马颠簸,屁股大腿皆是磨得没剩一块好皮,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甚至近几日换回马车,周身亦是酸痛不已……那些镖师倒也罢了,两位姑娘更是丝毫看不出有何不妥之处,难不成是他们自己过于娇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