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栾川书院三(2 / 2)

“大周律?”梁氏家主紧紧盯着萧珺,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冷声说:“小娘子想立官威,怕是找错了地方。我梁氏世家大族,自有规矩,不会叫你一个七品女官把颜面踩在地上!”

这话说得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同时也使得气氛彻底僵住了。

宋县令看看梁氏家主,再瞧瞧一看脸就很嫩的裴主簿,总担心这位裴主簿会被气得哭出来。

谁料,裴主簿却笑了,如同冰河乍破一般。

她不退不让,开口道:“好大的脸面,好严的规矩啊。验尸为破案最重一环,若这都草草了事,就不怕案子破不了吗?老先生,您这般阻挠破案,便不怕你那孙儿在九泉之下无法瞑目,夜夜入你梦中吗?!”

“荒唐!休得胡言乱语,蛊惑人心!”梁老家主怒道,“宋大人,你便是这般纵容旁人羞辱我梁氏一族吗?”

宋县令:“……”不是,这事儿跟他有什么关系,他还能把人家长安官员的嘴捂上不成?况且……人家裴大人羞辱的是您老家主,也没羞辱梁氏吧。

宋县令在心中叹气。

当个一方父母官,怎么就这么难?

这时,宋县令看见这个裴主簿静了片刻,看眼神似乎在回忆什么,接着他就见裴主簿张口吐出这么一句话:“梁光弘,永淳年间进士,荣景年间,于岭南任中州刺史。”

梁光弘,没记错的话,正是梁氏老家主的名讳。因为太长时间没人直呼家主姓名,故而宋县令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荣景年末,受范氏谋逆之案牵连,有失察之责,后贬为中州司马,武安年间致仕。”萧珺毫无迟疑地道出了梁家主的整个仕途,这还不算,她闭眼思索片刻,继续道:“梁英志,梁英远是你的子侄吧,一个在陇右任刺史,另一个在剑南任别驾,去岁考评,皆只拿了中下……梁英志便是因为处事古板,不知变通,所以引发了与粟特人之间的纷争,这才得了中评。如今看了老翁,倒也晓得了原由。”

“放肆!你小小年纪,怎可如此不敬长者?”在族人面前被人如此把颜面摔在地上,梁光弘怒火中烧。

“裴某为人处世,向来旁人敬我一寸,我回敬一丈。”说罢,萧珺抬了抬手,让随她而来的河南府差役进入灵堂抬棺,冷声说:“今日这尸,不论你愿不愿意,本官都要验!”

“你敢!”梁光弘大怒道:“我好歹也曾任中州刺史,即便致仕,依旧可以上书御史台,御史台有检查百官之责,你一个小小大理寺主簿,就不怕老夫上书参你吗?”

“本官一切按律行事,你要参什么,参自己为老不尊,参自己倚老卖老吗?”萧珺丝毫不怕,笑着说:“您尽管参,看到时候谁没脸。”

这话说完,萧珺便再不理会老家主,吩咐差役抬棺。那些差役在河南府时也不知道经历过什么,一个个都很是听话,训练有素又分工明确,拦人的拦人,抬棺的抬棺,不到一盏茶时间就把尸体连带着棺材一起抬走,全然视老家主于无物。

梁氏家丁护院全然不是对手,于是老家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棺材被抬走……

“你……你……”梁光弘额角砰砰直跳。

“我什么?”萧珺挑挑眉,一笑,说:“我是该告辞了。哦,对了,御史台或是大理寺,老翁若想告状,您大可随意。”

“还有,”萧珺本已打算离开,忽然想起什么,又停住脚步,看向梁光弘说:“虽然卷宗上写的只是‘失察’,但以我的了解,此为武安帝陛下网开一面的说辞。若我是您,只怕恨不得御史台永远不要想起来我这一号人才对……您壮年致仕恐怕也是因为这个缘故。若是如此……您真的敢上书参我吗?”

萧珺这一番话说完,还不阴不阳地笑了一声,活脱脱话本子里的大恶人。

家主本就怒火攻心,又被萧珺这么一气……然后……然后梁氏的老家主就被气得厥过去了。

“叫郎中去给他看看。”萧珺挑挑眉,面色平静偏过头对宋县令说。

宋县令这才明白裴主簿为何会叫他带上郎中,敢情是知道自己可能把人气得厥过去吗?

宋县令叹了口气,他本来就没打算与大理寺的官员还有河南府尹为难,如今更是叫萧珺的行事给镇住,心中再一次打定主意可千万,千万不要触这位的霉头。

这个小姑娘虽然年纪轻轻,但行事毫无顾忌,定有所倚仗。

不论她所倚仗的是身世背景或是才学能力,都不是他一个小小栾川县令能得罪的。

这也是宋县令对萧珺言听计从的原因。

言归正传,两人往山长的住所走去,宋县令想着方才萧珺对学子们说的话,犹豫着开口问道:“此案不破,当真会影响学子们科举选官?”

“按照大周律,疑罪从无,宋大人身为县令,不会这都不知道吧。”萧珺面色平淡回道。

“那您方才……”为什么要吓唬那些学子们?甚至暗示他们自己会从中作梗。

“不吓唬吓唬他们,怎么叫他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萧珺说:“本官还有十数州府的卷宗需要阅看,没时间与他们消磨时间。”

宋县令:“……”

好吧。您有底气,您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