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拾 50
几日后,江子楼一行人离开了芙蕖客栈。
临行前夜,秋离向阿嫣告别。
厢房内,阿嫣眨着水灵的眸子,不舍的挽留道,“白姐姐,你们不多留一下么?
我还想邀你一起去看镇上的花灯会呢……”
白秋离摇了摇头,“我们客居姑苏城多日,已经耽搁了脚程。
如今,该是启程之时了。”
她温柔的朝阿嫣一笑,“与你们相识的这些时日,我和夫君都很开心。”
阿嫣搓了搓衣角,垂下脑袋,像一只蔫蔫的小白菜,
“其实……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吧。
是这样的……我们三个……其实也没什么江湖经验……
遇到你和江大哥,就……还挺好奇的。
所以总缠着你们问东问西,多有叨扰了。”
白秋离莞尔道,“怎会,相聚即是有缘。
何况若非你们相伴,这些时日怕是无趣极了。”
阿嫣有些害羞的看了秋离一眼,“白姐姐没有嫌弃我烦就好。
这些时日的酒钱、饭钱好像也是蹭了你和江大哥的,我心中过意不去。”
她思忖刹那,眼中闪起一寸星火,“对了,那这个送你吧,就当留个纪念了!”
阿嫣从床榻底下的盒子中翻出一个用金线镶边的平安符。
她将其放于掌心之上,小心翼翼的递给白秋离,“白姐姐,这是我娘亲求的平安符,一共两枚呢。
是大师开过光的,灵验着呢。
诺,这枚送你啦!祝你和江大哥一路平安,万事顺遂!”
白秋离愣了愣,“阿嫣,你……确定要送我么?
我想……你娘亲的意思应当是,赠予你未来——”
阿嫣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确定了!
未来的事谁也不知,我当下就想交白姐姐这个朋友~
所以,收下吧~”
小丫头人美声甜,眼神中却有一丝不容拒绝的“威慑”。
目光交接,秋离干脆的从她手中取过平安符,只见上面似乎绣着异域的经文,她收入贴身的荷包中。
“那……多谢阿嫣了。”
语罢,她从贴身的夹层中取出一枚鹿纹玉刀,镶嵌的透明晶石在烛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泽。
“这是——”
秋离轻轻抚过这把玉刀,旋即手腕轻扬,递了过去,
“礼尚往来,这个送你。”
阿嫣接过玉刀,细细打量,似是在品鉴,“白姐姐,你这个礼物很贵重。”
秋离浅笑道,“到了我要去的地方,想必用不上它了。
这刀是我亲人所赠,给它寻一个新主人,终也算不埋没。
经此一别,不知何时相见。祝阿嫣和你的朋友们能够遍走江湖,快意乘风!”
二人相视,心中皆是暖意。
至于“南瓜”和“小楚”,倒是不好意思再缠着白秋离惜别了。
少年们想起近日来在这对夫妻面前所做的荒唐闹剧,想来颇为懊悔,规规矩矩的去和江子楼道了个歉。
也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出来时二人神态和步履都稳重了许多。
以至于第二日阿嫣再见到他们时,都怀疑这两个人是不是魔怔了。
在阿嫣和两位少年的送别下,子楼和秋离启程去往京都。
道是好山好水,难得聚散。来日有缘,江湖再见。
抵达京都前的最后一站,是被誉为南国亚都的长阳城。
子楼的朋友遍及各地,到了长阳自是免不了应酬一番。
此间宴饮,秋离并未尽数参加。
早晨,她差了茯苓找苏棋议事,现下倒是一个人落得自在。
只因进城时见长阳能人异士、建筑奇观众多,便想着要四处走走。
为此,她还特意问了当地客栈的老板娘有何值得观览之处。
老板娘为人爽快热情,利落的向她介绍了长阳城的布局和风貌,
“小娘子,你若是想要体验民风民俗可以去鼓楼巷,沿着出门的大街向右直走到风华酒楼附近,巷子里几乎每日都会有杂技表演。
想观舞赏乐就去南边的思音坊,许多文人词客都在此地集会。
若是要看看咱们长阳城的湖光山色,便一定要去北边的普华山。那里香火鼎盛,向来是最灵验的呢。”
秋离颔首谢过,“多谢姐姐。”
那老板娘大抵许久不曾听见有这般年纪的小娘子唤自己姐姐,愣了愣,旋即面上一抹飞霞掠过,
“不客气的。早晨我们客栈的面点和粥食都是免费的,小娘子和郎君若是起得早,可以来槐花厅用些,味道……还是不错的。”
秋离点了点头,俏皮一笑,“嗯嗯,好的。”
回房换了一身青色男装,她从包裹里取出了子楼曾经用来束发的象牙白玉簪,将头发高高束起。
方才还清妆胜雪的小娘子,顿时化身了俊俏白净的公子。
秋离对着铜镜转了一圈,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南山书局的岁月。
从青葱岁月,矢志求学,到承老师柳先生之托付,执掌书局,
曾经有读书人称赞南山先生感恩图报,继承师父衣钵,为乡里刊印书籍万卷,协助朝廷办学,发展民间私塾,有传学天下之功德。
小主,
她却感受之有愧,虽则事由本心,仍觉自己有此声名是因老师余荫,忝居“功德”之称。
那时的自己收敛了天性中对自由的向往,对书局乃至白氏商帮之事愈加勤勉上心。
多少回挑灯夜读,多少次手不释卷,奋笔疾书,她告诉自己不必觉得苦累,因为她在坚守的是她与阿离、小英共同的心愿,也是对养育她的故土、关怀她的亲人、教导她的恩师最好的报答。
秋离有片刻的失神,想起那时忙碌而充实的自己,身侧虽无江瑜这般好的夫君,却有两位爹爹的叮咛关切,有乖巧懂事的弟弟陪伴,温柔周到的白夫人的照料。
还有书局、商帮里的各位先生、管事们互相帮携,同舟共济。
如今……物是人非,却是再也回不去了。
果真,世事难两全么……
想起故人,她差店小二取了些信纸,动笔写了两封信,一封寄往了洛邑,一封去向了玉门关。
落笔,她揉了揉眼睛,抬眸望了望窗外白昼的日头。
日光有点刺眼,让她眼眶忽而酸楚……
出门后,按照老板娘的指点,秋离沿着中心街一直走。
长阳城内车马川流不息,人群熙熙攘攘,与邻国贸易极为繁荣。
且许多小贩都会多国语言,卖货时自信健谈,如数家珍的模样,倒是让秋离刮目相看。不禁驻足倾听了许久。
那小贩卖出了一件古瓷器后,余光瞥见一位气度不凡的“公子”,似乎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与顾客交谈,便朝秋离客气的笑了笑,
“这位公子,您在这停留了这么久,不妨来小店看看呗。我们家的货可是物美价廉,童叟无欺。”
秋离缓步上前,略带歉意的作了一揖,浅笑时的眸光如同清风过明月,让人为之心旷神怡,
“见您对这些古物的历史介绍详细,想来是行家,遂听得入了神,唐突了。”
那小贩听到来人声音,微怔了半秒钟,打量了秋离片刻,
“道是谁家少年如此清俊,原是位女公子。”
秋离似乎也没打算瞒过谁,轻声坦诚道,“老板好眼力。”
那小贩看了眼秋离,又低头看了看货物,秋离本以为他会给自己推荐些花簪、香囊之类的,那小贩却叹了口气,摇摇头。
“这里都是俗物,似乎没有适合女公子的。家中倒是有一张古琴,可与女公子相配。
但那琴的主人只是暂时抵押了它,终归是要赎回去的。”
秋离轻轻摇头道,“老板,古琴当有行家相配,我于琴道不过是涉猎,还是莫要让其蒙尘了。”
说罢,微颔首,告辞离开了。
阳光轻扫过街头巷尾,秋离沿着斑驳的光影一直向前走,行至人潮涌动之处——前方有表演和喝彩之声,后方还有城中百姓不断涌来,人头攒动的,想必是快到老板娘所说的鼓楼巷了。
她虽好奇,却不喜于被推搡挤压于人潮之中,遂决定走到一旁避上一避。
用指尖轻轻拂去鬓边的汗珠,清风拂过巾幡,仰首只见一块烫金字迹的木质牌匾浮现于眼前。
上面刻着——“风华酒楼”四个字。
酒楼里隐约有丝竹管弦的鸣奏之声,时而似流水潺潺,时而似铁马金戈。
秋离的目光缓缓移去,却见那酒楼的修葺四方通透,轩窗采光良好,水晶帘动,似有蔷薇花香沁人心脾。
一时出神,却不曾想被一个孩童迎面撞上。
那孩子穿着朴素,瞧着年岁尚幼。
小小身板一个踉跄栽倒在地,荷包里的铜钱洒落了一地,
“哎呦!”
秋离霎然回过神,忙伸手扶起孩子,“小友,没事吧?”
那男孩也不看秋离,而是先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随后俯下身用稚嫩的小小的手拾起地上的铜钱,一枚枚收进荷包里。
秋离见状,也倾身同他一起拾取铜钱,片刻后,那男孩接过秋离递来的铜钱,数了数,眉间生出愁色,“还少了三文钱。”
秋离环视四周,并未发现有铜钱的踪影。
她打量着男孩焦急的神情,思忖了几秒,取出钱袋,拿出一点碎银,温柔道,
“小友。我想买风华酒楼的招牌糕点。
但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你可否帮我买些来,剩下的银钱只当是酬劳了。”
那男孩愣了愣,盯着白秋离手中的碎银看了许久,似是犹豫。
旋即道,“可……太多了。”
他有些执拗的看向秋离,目光含着几分别扭的羞怯,
“买下风华酒楼全部的糕点,都用不了十之三五。”
秋离弯眉笑了笑,“那就麻烦小友,再帮我好好选一选,我要最有新意的糕点,每种各一份,如果有盈余,再买一份酒酿圆子。”
说罢,将碎银子放到了小男孩的掌心。
那男孩的睫翼轻轻扑闪,小小的手掌慢慢的合拢,“好,您等一下。”
他转身快步朝酒楼走去,一只手将碎银子收进荷包里,揣进了怀里。
秋离朝他离去的背影淡淡勾唇,心中想起了远在洛邑的弟弟,“这孩子,眉眼间倒是和桦堂小时候生的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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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飘飞,她想起了南都城里的岁月,想起了幼时和阿离逗尚在襁褓里的小桦堂玩。
自己拿着拨浪鼓,一边朝婴儿拍手,一边朝阿离笑,
“阿离,小桦堂太可爱了,我也想有个这么乖巧可爱的弟弟!”
阿离摸了摸弟弟圆嘟嘟的脸颊,明眸中溢出温暖的光,
“那咱们一起当他的阿姊吧,有小清这么聪明的阿姊教他,他将来一定有出息。”
拨浪鼓晃呀晃,小桦堂的笑容也灿烂的起来,他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咿咿呀呀的说了些她听不懂的话。
阿离佯装吃醋,声音却清浅温柔,“这小机灵鬼,看起来要更喜欢你呢。”
她则放下拨浪鼓,挽住阿离的手,语气俏皮,
“阿离,你就像是我的亲姐妹。
你放心,从今以后你阿弟就是我阿弟,咱们一起教他努力念书、算账,给白伯伯争光!
你性子宽和,这小子以后要是敢惹你生气,我便好好管教他!”
摇篮中的小桦堂不知两位阿姊所说,仍旧抓着拨浪鼓的绳子,笑得憨然可爱。
只是昔年一句“你阿弟就是我阿弟”,如今看来竟是一语成箴。
逝水难回,但若可以,她情愿一切阴差阳错,都不过是水月镜花。
翌日一朝梦醒,她不是白秋离,而是清悦——一个简单的小女孩。
与父亲一同在南都城白府生活。
身边有两个金兰之交,一个叫阿离,一个唤小英。
南山旁,清江畔,长于斯,亦归于斯。
秋离倚着朱红色的墙柱,内心不知是何滋味。
清风不解语,人间无处寻。
夜阑梦君吟,宛转不忍听。
阿离,桦堂已长大成人,品性温厚,才能卓着,正如你我所愿。
他也已觅得佳眷,是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性子跳脱,但本心纯然。
你若泉下有知,会否安心一些呢……
日头已经高高悬于天幕的正中央,纵然尚是暮春时节,暑意也已在周身滋长。
秋离用衣袖挡去那耀目的天光,朝酒楼里看了一眼。
正当时,不知何处飘来莲花香气,这香似乎让人身上的燥意顷刻间化为云烟,心神也宁静了些许。
再望去,只见一紫衫女子牵着方才的孩子款款而来。
佳人身着雪青色的莲裙,腰间挂着雪莲花镂空香囊,丁香色的碎珠发链自然的垂坠在发梢。
乍看,可谓是瑶池仙子般的人物,姣花临水,肤容胜雪,观之则生亲近意。
她身旁的男孩指了指秋离,那紫衫姑娘淡淡点头,朝白秋离的方向走来。
“公子,听小殊说,是你给了他些许银钱,要买敝店的茶点。”
白秋离轻轻颔首,“不错,在下初到此地,不知贵店的招牌茶点,故托这位小友帮忙挑选一二。”
那男孩仰首,澄然看向身侧的紫衫姑娘,“阿姊,这位公子不是坏人。”
那紫衫姑娘点了点男孩的鼻尖,抿唇道,“小殊,阿姊只是想看看这暗中帮你的好心人是何模样,可没说人家是坏人。”
紫衫女盈盈朝秋离行了一礼,目光落在她腰间的玉佩上,化作一丝清凉的柔光,
“女公子,你虽是好心,我们姐弟俩到底是不能受平白的人情。
若蒙不弃,不妨进酒楼一叙,由我做东,为你选上几道招牌好菜,定让女公子不虚此行。”
秋离有些微怔,但见那女子言辞恳切,身旁的小男孩的目光也似含期待,一时间不好意思拒绝,随即应答道,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紫衫姑娘将秋离引入二楼的一间通透的雅阁之中,出门朝店小二叮嘱了几句,“今日临江阁的菜需上这几道,酒水则上……”
片刻之后,那姑娘取出一套茶具,熟稔的冲泡了当地颇受青睐的青棠花茶。
茶汤清冽,而有隐约紫调,如同潭水暗渊,意韵深远。
“女公子请慢用。”
秋离端起茶水,浅品一口,“无涩无甘,惟清香化暖。
除却青棠花本味,这泡茶的水想必也是上品。”
紫衫姑娘含笑点头道,“女公子果真颇谙茶道,这青棠花虽好,但最可贵的是泡茶的山泉水。
我素来不喜用茶过度甘苦,遂选了这青棠花,用深山中的含灵泉水冲泡,有清心凝神、祛毒镇痛的功效。”
秋离又饮了一口,感觉确如她所言,有清心静气之功效,遂想询问当地茶铺方位,之后也采买一些备用,“姑娘——”
方启唇,秋离只觉一直称呼姑娘,似乎也不妥,遂问道,“对了,承蒙姑娘款待,在下姓白,还未请教姑娘尊姓。”
紫衫女子不衿不盈的答道,“唤我华娘子便可。”
那身旁坐着的小男孩倒是开口补充道,“我阿姊叫华千琅,是长阳城里的第一美人。”
华千琅低眉,朝秋离无奈道,“阿弟不懂事,让白姑娘见笑了。”
秋离摇摇头,“无妨,我也有一个弟弟,性子与令弟一般率真坦诚。”
小主,
华千琅摸了摸阿弟的小脑袋,“这孩子,是个有主见的。
不过小殊,你今日不是有课么,怎会这个时候来酒楼,还带了这么多铜钱?”
小千殊别过头去,眼睛眨了眨,往秋离的方向靠了靠,似乎不想告诉姐姐。
千琅凝眸,周身的气场微微一冷,“小殊,你是不是从家里偷跑出来了?”
小千殊蹙眉道,“才不是,我只是……还没告诉爹娘。
先生那里我今日请过假了,晚上会自己温习功课的。”
千琅微愠道,“你来看阿姊,我本应开心。
可今日你逃学,还私拿钱财,阿姊需要一个解释。”
语罢,她看了看千琅怀中露出的圆鼓鼓的钱袋,似在思量弟弟为何如此。
小千琅看向阿姊,眼圈刷的一下就红了,但却仍旧一言不发。
不一会儿,第一道菜上来了,是清蒸鲈鱼。
秋离说和道,“华娘子,不妨与令弟先用膳,此事待之后再分说。”
千琅轻叹道,“白姑娘,今日我若不教育他,万一小殊走岔了路,来日可如何好。”
小千殊终是沉不住心气,小声说道,“阿姊说的不对!
我没有私取钱财,也没有不思进取,功课我都做完了,先生还夸我聪明。”
“若你没有私取钱财,怀中的这些铜钱从哪来的?
莫要说是爹娘给你的私房钱,家中情况我是知晓的,爹娘做买卖刚亏了钱,哪有闲钱给你零用?
至于功课,真正聪明的孩子便会珍惜每一日的时间,除却课本内容,再向先生讨教些旁的学识,勤学苦练,日久为功,方学有所成。
小殊,你扪心自问,可有恃才傲物、偷闲玩耍、不听教诲之时?”
小千殊的脸又红又白,不知如何反驳,将荷包从怀中拿出来,“我不要这个,给你!”
“小殊,你应该将钱还回去。”
“我没偷拿别人的钱!”
“如今,你也会同阿姊撒谎了么?”
“是真的,我没骗你……”
见姐弟二人似乎快要争执起来,秋离起身斟了杯茶,“华娘子,喝杯茶润润。”
她语气温淡,“此事,我觉得另有内情。华娘子不妨先消消气,好好再问下小殊。”
她又看向小千殊,“小友,虽是萍水相逢,我信你是个诚实的孩子。
如今和阿姊有了误会,一味躲避追问于事无补,不妨告诉她实情,总好过和你的亲人生出隔阂间隙。”
又一道菜上桌,是密制酱牛肉,香气扑鼻。
秋离莞尔一笑,接着道,“况且,今日本是你阿姊做东的宴席,我也有些饿了。
可否体恤我风尘仆仆到此,想要品鉴美食的心思,与你阿姊快些把事情说开呢?”
小千殊看了看白秋离,又瞥了一眼桌上的菜肴,犹豫了一番,含含糊糊道,“这钱……是我在鼓楼巷和李大哥表演杂耍时挣的。”
千琅不解道,“小殊,你为何不在学堂念书,而要去做杂耍的行当?”
小千殊撇了撇嘴,认真答道,“阿姊,我不觉得做杂耍有何不妥。
读书要向夫子交钱,但杂耍却可以赚钱。
日复一日,一月可以攒三十文,日积月累,就有很多钱了。”
千琅摇摇头,“杂耍的确可以赚钱,但若有朝一日,你生了病,体力不济,谁人养你?
亦或是行当里尚且不知凶险的地盘之争,若是遇上了,技不如人,势单力孤,有何人帮你?”
小千殊反驳道,“阿姊只是猜测罢了,我觉得和李大哥学杂耍很好,大家也很喜欢我们的表演。”
“小殊,今日若你放弃学业,不受圣贤熏陶,选择街边卖艺。那么他日,你将别无他路,惟有止步于市井之间,碌碌一生。
但若你阅尽千帆,仍觉考得功名不如乐哉于街巷营生,去学一门技艺,做个正经生意,阿姊亦是支持你的。”
秋离点了点头,“小殊,你阿姊说的甚是有理。你既有天赋,不如先读书明理,此后无论是考功名,学技艺,还是做生意,都是一通百通的。
着眼于眼前这二三十文的利益,不免把将来的路走窄了。”
小千殊盯着秋离看了许久,“这话,和先生对我说的是一个意思。”
他垂下头,似乎在思考什么,片刻道,“受教了。”
随即看向千琅,“阿姊,我不应该不上课,出来表演杂耍。
其实我只是想赚点钱,爹娘在家和我说……说你只顾忙着生意,终日在酒楼,一年四季都着不了几次家。
街坊邻居替你说媒,凡是爹娘应了的,你全都以生意忙为名给拒了。
我想着……若非替我筹学费,阿姊也不会这么辛苦忙碌。
若是我也能挣钱,你便有空回家陪爹娘了。”
千琅微怔,“所以……这钱你是打算偷偷给我的?”
小千殊委屈的点了点头,“嗯。先生说做好事不留名,我本想瞒着阿姊的。”
千琅默然,眼眶也红了,“小殊,对不起。
小主,
但……阿姊不需要你赚钱,只盼着你好好读书,端正的做人,将来能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我成不了爹娘的骄傲,但他们对你寄予厚望。
所以答应阿姊,以后不要再做傻事了,爹娘知晓了会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