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其实与李星云过去是大不相同，寻常人自然是听不出来的，不然在他戴上面具的那一刻人就已经被揭穿了。但是蚩梦自然听得出来，她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苦笑。不过因为是背对着众人，暂时还没有人看得出她的异状。

她沉默不语，将笛子又横在了唇边。

依旧是一只呜呜咽咽的调子，可现在不像是鬼哭，而像是人在哭泣。

蚩梦其实是想问一问的。

问李星云难道真的听不出这笛声么？

李星云还要再往前走，可走了两步就停住了。

马希声当然不会在此时喊出不良帅如何如何，他不知道不良帅的真实身份，可是从李存义那里也能看得出不良帅和张子凡之间是有些默契的——张子凡是当今皇帝，知道这一点，其实就意味着他和张子凡的关系依旧比旁人要近上很多，不良帅应当是来帮他的。

但是他心中觉得有点可惜。今夜跟着他来到这里的宫人倒也算得上是他的心腹了，然而这心腹之人过了今夜之后却是断断不能再留了，多少也让人有些无奈。

马希声又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李星云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在这里见到蚩梦，因为对过去的蚩梦实在是太了解了，他一时间有点闹不清楚如今蚩梦站在这里究竟是为了做什么，是真的有鬼吗？他紧跟着便摇了摇头，心想不会，小妖女从来都不是那能够捉鬼除妖的人物，那本事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学会的。

那么，小妖女就是来装神弄鬼的。

是谁要她来装神弄鬼，她又为什么会同意？从回了万毒窟之后，她不是决心要守护好她的娆疆，再也不介入这中原的纷纷扰扰之中了么？

李星云的心往下沉了沉。

他也不能当着马希声的面和蚩梦相认，因为现在世上知道不良帅是李星云的人比知道李嗣源是张子凡的人还要少，这也是一件不相上下要命的事情，马希声现如今也不能全信，自然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但是几句暗语还是能说的。

他又低低笑了一声。

“我还当是谁，原来是万毒窟的人。怎么不好好待在娆疆，偏来趟这浑水？”

蚩梦的身子又颤了颤，她想，李星云终究还是关心自己的。

但是就像他不能若无其事地再喊一声小妖女一样，她那声小哥哥眼下也是喊不出来的——不仅仅是现在，也许从今往后也一样都喊不出来，因为她想要他走的路他是不会心甘情愿去走的，她从听李绛璎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就知道。

李绛璎以为她骗了蚩梦，但蚩梦比李绛璎想象得更了解李星云些。

不想走这条王权霸业的路是真的，但不能闲云野鹤也是真的，李星云不仅不会觉得那是为他好，反而会把人视为敌人，哪怕内心深处知道那是为他好也是一样。

也就是说，如果蚩梦亲口说出这句话来，那么他们也将是敌人。

蚩梦是不想和李星云做敌人的，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的，但如果做了敌人对李星云有好处的话，她也不介意做上一阵子的敌人。在接到李绛璎的信笺的时候，蚩梦就隐隐约约意识到了这一点，她这次来，是与李星云做对的。

只是那个时候她的心头还存着一点幻想，觉得天下那么大，她素日里想见李星云的时候都见不到，怎么就那样巧，不想见的时候就能见到了呢？

但事情偏偏就是这么巧。

蚩梦最后还是一扬头。

是她惯常的语气。

“你又是哪个？这里分明是有鬼，你说没有便没有了么？”

李星云沉默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