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德郡主激动地说道:“大王,这次射杀盖苏文老贼,俘获他的佩刀、弓箭和坐骑,实乃前所未有之大胜。”
良德心中得意,表面却略显遗憾道:“可惜了,就是没能俘虏盖苏文。”
文武王子一旁道:“王姑神机妙算,盖苏文老贼被劲弓强弩所射,估计即便还能苟延残喘,也活不了几日了。王姑英明神武!新罗霸业可成!”说着几名士兵将盖苏文的坐骑牵了上来,并将盖苏文的斗篷、箭囊、佩刀等物奉上。
文武王子一番马屁,使得良德十分受用。身边一众侍从也跟着高呼:“殿下英明神武!新罗霸业可成!”
只有朴高旻尚保持冷静,他躬身问道:“殿下,眼下扶余牙山湾已被大晏水师封锁,海上粮草早已断绝。依老夫看,还是应当乘胜追击彻底将扶余残余力量歼灭。”
文武王子这时抖机灵道:“王姑,唐人《兵法》云:‘穷寇勿追’。盖苏文对牙山很重视,不但驻有重兵,还坚固的工事。我们一没神器,二没水师策应,恐怕一时半会拿不下来牙山。
若是扶余接应的部队赶来,恐怕我军就要有折损。眼下这些军队可是咱们新罗的老底子。可不能有半点折损。”
良德心中犹豫。她是个占便宜没够的主。眼下有这么好的机会她当然动心。
真德一旁劝道:“阿姊,咱们之前打的两仗都是趁敌不备。既然牙山的扶余军已经知道我军的动向,恐怕就赚不到什么便宜了。不如我们去萧干城那里打打秋风。”
文武王子也一旁添油加醋道:“是啊、是啊,王姑。萧干城这次一战歼灭扶余军主力,缴获战马、驴骡、车辆、兵器、铠甲......,无数。若是能分润给咱们一些,那可就...”
良德用马鞭抽了文武王子两下道:“看来王姑没白疼你。你这次将萧干城的底牌都摸得清清楚楚,为本王猎杀盖苏文抢得先机,确实是大功一件。咱们这就去找萧干城。”
萧干城此刻在大营中打了两个喷嚏。最近两日,他正忙着一面打扫战场,一面教训儿子。
本来萧青梁斩将夺旗,立下首功,却不料干城突然变脸干城抽完儿子大嘴巴子,就气势汹汹返回座位,厉声质问道:“萧青梁,军法云:闻鼓而进,闻金而退。你今日虽侥幸得胜,却违反军法在先。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你擅自出战,该当何罪?”
青梁顶嘴道:“大将军岂不闻:‘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乎?”
干城冷笑道:“尔不过是一个七品小旗,竟然还敢妄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尔欲置本帅于何地?”
萧青梁这才发现自己失言。自己若是将,父亲岂不是...。这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到,真是大麻烦。
眼见青梁不再吭气,干城一旁怒目而视。郑德贤连忙上前打圆场道:“闻鼓不进,鸣金不退,初犯者按律杖二十。”
干城没好气地瞟了郑德贤一眼,其实军法写得很清楚,闻鼓不进,鸣金不退,按律当斩。不过干城也不能真的把儿子砍了不是。于是干城就坡下驴,怒气冲冲道:“拖下去,仗八十,给我狠狠地打。”
当场众人全部惊呆,杖二十已经是大刑,不死也要脱层皮。仗八十岂不是要将青梁打死。这里面郑德贤最明白干城的心思。
萧青梁的确骁勇,不过每每不听指挥擅自行动。打赢了还好,若是不听招呼打乱全局部署再输了,到时候损兵折将,就连干城也吃罪不起。而且若是全军上下争相效仿,队伍就没法带了。所以干城才演这一出,给所有人立规矩。
眼见青梁难逃此劫,郑德贤连忙给干城身边的一众宿卫使眼色。一众宿卫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插手称是,然后将萧青梁拖出帐外。
负责仗刑的宿卫看了郑德贤一眼,方才低声说道:“少将军对不住了。”于是一仗下去,打在青梁的屁股蛋上,随着“嘭”的一声,青梁的屁股肿了起来。紧跟着又是一下,却没有之前的响,只是将青梁的屁股挑破了皮。
紧跟着仗影翻飞,鲜血四溅,不过这些负责杖刑的宿卫每一仗抡下去时都收了劲,所以青梁受伤并不重。所以青梁还有劲大喊:“冤枉!”
本来干城今日就是想演一出苦肉计,一方面教训儿子,一方面警示全军将士,却不曾想青梁如此不配合。知子莫若父,干城听青梁还有劲喊冤,便知道手下宿卫留了不少手。
干城越听越气,突然暴起,冲出帐外,一脚踹翻一个行刑的卫士,一把夺过笞杖狠狠抡了下去。郑德贤眼疾手快,一手拽住笞杖,大吼道:“干城,你想做什么?虎毒不食子。你伤了他的性命,岂不是要了我家阿姊的性命!”
钟侯带着孟绾、何岳立、成斌冲上前抱腿的抱腿,拽胳膊的拽胳膊,这才拦下干城。孟绾一个劲劝道:“大帅,他今日虽然不听军令,不过若无他突袭林明达夫,我们还不知要打多少恶仗,伤亡多少人才能战胜盖苏文。
您看在我们老哥几个的面子上,就饶了他罢。”
孟绾几次三番关心青梁,自然与他的夫人有关。孟绾的夫人与德音本来就是坚定的盟友。俩人联手收拾了一众京中高官和奸商,还赚了不少陛下的赏赐。
同时孟绾夫人也见识到德音身处的顶级圈子。孟绾本来与干城同为伯爵,但自从得知干城身后的强大背书,便规规矩矩做干城的好下属。
最近听说郑德音与蓬莱太长公主和政坛新星张翩结为儿女亲家,孟绾更加关心起青梁,带着众将官一起为青梁说情。当然许多将官也是自愿为青梁说情,毕竟青梁确实能打。
萧干城破口大骂一番,下令将青梁处以吊刑,在军营门口吊上三天示众。青梁看到老爹真急眼了,也不敢再强词夺理。
不过青梁的吊刑马马虎虎。一群好兄弟在大营门口抬着他,为他减轻痛苦,有的给青梁的伤口上药,还有的给青梁喂水果吃。
正当众人手忙脚乱之际,就见一支数万人的军队向论山大营而来。于是众人又手忙脚乱间拿起武器结阵准备应敌。待这一队人马走近了,几个老兵笑骂道:“原来是新罗人。是友军,都他娘散了吧。”
忽然几个新罗兵大叫大喊起来。众人正好奇围观中,就听一个懂得新罗语的兵吼道:“怪不得他们这般激动,是新罗良德女王亲自造访。”
一个新兵蛋子问道:“这烟尘冲天的,他们如何看出新罗女王亲在其中?”
一个老兵骂道:“废物,打了这么多天仗,你竟然不知道辨认旗号。”
正在众人吵吵嚷嚷之际,早有人前去通报干城。干城不知良德为何突然造访,但还是率领众将前来迎接。
良德女王今日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带着真德和文武王子纵马脱离大队人马,率先来到干城的辕门前。
良德看到挂在辕门上的青梁不由得一愣,问文武王子怎么回事。文武王子便将青梁的英勇战绩说了一番。
良德连连点头道:“既然立下如此赫赫战功,为何还被吊在这里?”
文武王子在当日决战即将胜利时,趁乱溜了,也不清楚怎么回事。于是他纵马上前询问一名在辕门前的新罗军官。他这才将萧干城处罚青梁的前因后果,说与良德女王。
良德女王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便命令辕门前几名新罗官兵道:“你们快快将青梁少将军放下。”
小主,
为首一名新罗军官躬身俯首道:“殿下,这是萧将军下的军令。属下......。”
良德笑道:“无妨,有什么事,本王自会与萧将军解释。”
良德下马上前安慰了萧青梁几句。良德很清楚,萧干城这是给下属立规矩演的戏。自己为青梁求情,做个顺水人情,好向干城打秋风。
此时干城带着一众将领来到辕门之前,连忙向良德女王寒暄道:“末将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良德女王笑道:“萧将军这是哪里话。若无萧将军倾力援救,我军新败之下,师老兵疲,粮草断绝,恐有亡国之患。”
干城听到良德女王说什么,新败之下,师老兵疲,粮草断绝,便知道良德女王是打秋风来的。不过这他娘来的也忒快了些。
干城想着就看向文武王子。文武王子连忙上前叩拜干城道:“徒孙擅离职守,还请大将军处罚。”
干城满脸堆笑,上前一把拽起文武王子道:“你的任务就是负责两军联络,又何罪之有?”
干城正在与良德等人寒暄之际,便看见青梁被放了下来。青梁此时十分狼狈,因为昨日挨打,所以还光着屁股,半系着裤子。
良德见干城的眼神愈发凌厉,便上前劝道:“萧将军治军严整,小王十分佩服。不过小王今日有个不情之请。还请萧将军饶恕青梁少将军。
青梁少将军虽然违反军法在先,然他斩将夺旗,为此次围歼盖苏文大军立下首功。这完全可以将功赎罪。此种曲直,小王定然会如实向天子禀告。”
干城本来不想讲萧青梁的事上报朝廷,以免引发陛下的猜忌。可是他转念一想,此事不奏报朝廷,陛下也会通过安插在军中的亲信了解到。与其如此,让良德如实上奏到也不是坏事。自己无非多给良德一些战利品做补偿罢了。
干城眼神略一闪烁,便笑着道:“末将谢过殿下美意。请殿下移步入账议事。”
良德女王一摆手道:“不着急,小王还有话与青梁少将军说。”
众人都是一愣。随即良德女王一招手道:“将盖苏文的佩刀拿来。”
干城等人都是浑身一震。就见一名新罗小校走上前来,向良德双手奉上一口宝刀。显然这是良德向干城等人炫耀自己的战果,当然也是展示自己的筹码。
干城眼神抽动。他可是与盖苏文在阵前面对面议过事的,所以一眼认出这口宝刀的确是盖苏文的佩刀。没想到自己故意放水,却被良德截了胡。干城只好心中暗骂良德与文武王子这对姑侄鸡贼,正反面的占自己便宜。
良德仿佛知道干城的心事一般,嫣然一笑道:“小王今日占了萧将军一些便宜,在盖苏文溃退途中设下埋伏,将这老贼射杀。只可惜没有夺得他的尸首。不过缴获了他的佩刀和战马。
小王十分钦佩青梁少将军,在万军中斩将夺旗,如探囊取物一般,可谓罕有的少年英雄。吾闻‘宝刀赠英雄,红粉送佳人。’小王以为只有青梁少将军才配得上这口宝刀。”
萧干城再次秒懂良德暗示。红粉送佳人这句,良德说得格外语气沉重。干城心中暗暗慨叹,完了、完了,今日看来是又要割肉了。
良德说着转身将盖苏文的宝刀递给青梁。青梁面无表情接过盖苏文的宝刀,一把将宝刀抽出刀鞘,上下打量一番,然后又还刀入鞘,将宝刀举过头顶道:“这刀,小臣不愿收。”
这回轮到良德惊讶了,脱口问道:“为什么?”
青梁从容道:“盖苏文非小臣所诛,小臣不能贪天之功,将此宝刀据为己有,此所谓无功不受禄。我朝长公主曾赠予小臣一把佩刀,小臣不忍弃旧厌新,此所谓故剑情深。”
青梁的话看似比喻不当,驴唇不对马嘴,实则告诫自己老爹不要被良德迷惑。干城秒懂儿子的意思,一瞪眼道:“你是想死不成?竟然对殿下如此无礼!”
良德脑子转的飞快,心想既然已经展示出筹码,便没必要在细枝末节上计较。她连忙上前挡住干城道:“将军有话好说嘛。青梁少将军不但智勇双全,而且忠诚无比、有情有义。
小王十分欣赏,只惋惜我新罗没有这样的后生晚辈。唉!”
良德对青梁的评价倒是发自肺腑。
干城连忙赔笑道:“此子十分顽劣,今日冲撞殿下。今后末将一定严加管教。殿下请。”说着干城作了一个请的动作,将良德等人引入帐中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