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三人收拢从论山逃亡出来的扶余残兵,聚集起一支三万七千人的骑兵部队向扶余王京逃窜而去。路上恰巧遭遇正在强攻扶余王京的潘璐大军。
尉支文德力排众议,发动对潘璐的突袭,一战而成功。尉支文德虽然带着一支残兵败将回来,不过因为击溃潘璐,他还是受到高藏王与大臣的召见。
高藏王听尉支文德等人述说盖苏文战败身死的消息后,不禁又惊又喜。惊的是扶余数百年积累的精锐毁于一旦,喜的是盖苏文死了。从前旁落的王权,终于失而复得。
高藏王面露沉痛道:“诸位,眼下杨连真图靠不住,大莫离支又已阵亡了,此诚我扶余危急存亡之秋,当如何是好啊?”
一位负责国政的帛衣头大兄道:“依臣的愚见,还是赶紧遣使向大晏天子求和吧?”
一位大使长叹道:“可是我们拿什么与大晏天子求和?如今扶余新败,恐怕大晏天子不会接受我们的求和。”
忽然一个声音道:“那也未必。”说话的人正是新晋大对卢男生。他刚当上大对卢,一方面对尉支文德等人篡改盖苏文遗嘱不满,一方面又因成为扶余丞相而心高气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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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扫视在场众人,傲然道:“我扶余是战败了,但是我扶余还有可战之兵近四十万,大小城池近百余座。大晏天子不崩掉几颗牙,未必吞得下。”
现场众人都默不作声。生怕男生这个愣头青新官上任三把火,看谁不顺眼就痛下杀手。盖苏文的旧部大部分在高藏王与男生之间采取观望态度。不过还是有一部分中心耿耿的旧部誓死追随男生。
若是男生一声令下,在场诸位大臣还真没有招架得住的。
高藏王环视王庭诸位大臣,渐渐地将目光锁定在尉支文德身上。高藏王从得知男生没有继承大莫离支时,便猜到盖苏文绝不会发善心,一定是被人篡改了遗嘱。能够篡改盖苏文遗嘱的,只能是盖苏文集团中的关键人物。
这个关键人物还必然是盖苏文弥留之际在场之人。而且这个人之所以篡改盖苏文的遗嘱,说明他与盖苏文的政见、利益并不一致。
符合如此特征的,恐怕只有近期才被盖苏文调到身边,并着力培养的新人尉支文德了。
只要不是政敌的人,当然要大力拉拢。于是高藏王询问道:“尉支文德将军以为应如何应对当下局面?”
尉支文德从容道:“小臣以为,眼下一方面要主动向大晏天子求和,一方面要积极备战。”
男生本来是冷眼旁观,此时突然抢白道:“尉支文德,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是不是又想骑墙吧?”
说罢王庭上一些盖苏文的死忠都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尉支文德不理不睬,直到笑声停止,方才面无表情道:“小臣以为求和的主要目的是为我军争取调整部署的时间。”
高藏王很感兴趣地问道:“将军以为当如何调整部署?”
尉支文德侃侃而谈道:“大晏千里之外调集三十余万大军与我扶余作战,日费何止万金?臣以为大晏天子急于速战速决,所以才会调集舟师对我王京发动突袭。
我军应收缩兵力,缩短补给线路,节约民力与物资。以坚城深沟消耗大晏军力,同时集中一切可用于野战的兵力于王京附近。一方面防御大晏舟师的突袭,一方面伺机在北线,或南线歼灭大晏一部。
总之我军当前应以空间换时间,以我之旷日持久,应对彼之速战速决。大晏一旦意识到我扶余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被吞并,必然会萌生退意。届时或战或和,主动权都在大王手中。”
男生刚想说几句贬损的话,却不料高藏王击节叫好。一时间又有众多高官齐声附和。其中不乏当年投靠在自己父亲麾下的大小贵族。
男生虽然心中怨恨,但面上还是故作镇静。此时高藏王又赞赏道:“大莫离支果然慧眼识珠。将军足智多谋堪当大任。本王就加封你为王城大褥萨(大都督),掌管王城内外军事。”
高藏王一方面是拉拢尉支文德,一方面又本着谁提问题,就让谁负责解决问题,再有一方面自然是利用尉支文德掌控军权对抗男生。
不过面对如此赤裸裸的拉拢,尉支文德颇为犹豫。他清醒的意识到,自己还没有足够的力量与男生对抗。自己座火箭似的提升,看起来很光鲜,实则根基并不牢靠。
尉支文德是一个长期戍守扶余北方边境的中阶武官,他手下没有得力的帮手。骤然掌握大军,恐怕难以驾驭。即便与自己并肩逃亡的耨萨延寿与惠真,也不会坚决执行自己的命令。在关键时刻,二人恐怕还会反水。
不过就在此时,男生拍案而起,愤然离席。尉支文德深知自己将男生得罪到底了,为今之计只能迅速向高藏王靠拢。于是他立刻向高藏王跪拜表示感谢。
高藏王非常乐见男生的离席,立刻趁热打铁,与在场诸位大臣开会,一方面确定求和使团人选;另一方面决定放弃泥河南岸以及洗袍河(鸭绿江)以北疆土。
当然会议最重要的是进行了一系列军队人事任免。高藏王将自己信得过的贵族安插到军中,已达到侵蚀、瓦加盖苏文对军队残余影响的目的。
耨萨延寿与惠真因为解王京之围有功,也得到了封赏。如此一来,一直摇摆不定的耨萨延寿、惠真二人与尉支文德拉进了关系。
等到男生得知高藏王的一系列安排之后,方才大叫后悔。可是谁叫你主动退出会议来着?领导最喜欢在反对者不在场时开会定事。连这个道理都不清楚,只能说明男生还是太嫩了些。
再说干城这边,手下将领讨论到第三天还是没有形成统一意见。不过恰在此时,青梁赶回征东将军府。如今青梁已经是从五品的武官,工作自然要重新分配。
不过高级将领的会议他是参与不了的,只能找人进入会场向自己父亲禀告。乌烟瘴气的会场中突然进来一个小校格外扎眼。
眼见小校跑到干城身边低声耳语。干城脸上忽然露出一丝温馨的笑容。姜士祯立刻大喊道:“大帅,有啥好事说出来听听呗?让我们老哥几个也乐呵乐呵。”
萧干城笑了一笑道:“家里的小事。还是继续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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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士祯不依不饶道:“啥好事让大帅如此欢颜?莫非是郑大娘子终于想通了,准备给大帅纳几房小妾,广延子嗣不成?”此话一出,顿时哄堂大笑。会场中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变得轻松起来。
干城架不住一众属下的荤段子,连忙道:“罢了罢了,不过是青梁回来了。”
钟侯道:“青梁回来好啊!他的鬼心眼子最多,咱们几个绑一块都没他机灵。快让他进来一起论一论。”
干城连忙道:“在座都是三品以上,轮不到他。”
郑德贤给孟绾递过一个颜色,孟绾连忙道:“大帅此言差矣。当朝六部之首——吏部尚书家的东床快婿光临征东将军府,我等怎能将他拒之门外?老哥几个是不是都不想升官发财了?”
众人一通起哄,干城这才将青梁唤入弘华殿中。
姜士祯见青梁进入殿中,立刻起身道:“大侄子来的正好,你还有没有类似挖人家祖坟的大招,快给我们出出主意。”
青梁一愣,连忙躬身施礼道:“姜伯伯此话怎讲?”
姜士祯三言两语将众将之间的分歧与青梁说了一遍,但并没有说,干城既要攻略泥河以南地域,又要攻克慰礼城(今汉城)的战役设想。
青梁毫不犹豫道:“既然如此。末将以为,我军今年应当既攻占泥河南岸之地,又应当拿下慰礼城。”
干城立刻训斥道:“狂妄!还不退下。”似乎他从来没说过同样的话。
一直持反对意见的郑德贤起身说道:“大帅,你先别让青梁走。我有话要问他。”
干城无奈,只好冲德贤挥了挥手,任由甥舅二人辩论。
德贤问道:“攻占泥河南岸之后,我军便要分兵把守,进攻慰礼城的兵力必然不足。慰礼城地处要冲,扶余人必然派重兵把守。攻城大军若是钝兵挫锐、师老兵疲,扶余突然集中兵力向我军发动进攻,当如何应对?”
青梁微微一笑道:“根本就用不着劳师糜饷,集结大军去攻城。”霎时间大殿中雅雀无声。
郑德贤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追问道:“你说什么?”
青梁也不答话,大踏步走到大殿中的巨幅地图前一指。众人顺着青梁的指尖向地图看去,就看到一个地名——春川。
众人都蒙了。姜士祯道:“大侄子别胡闹,咱们眼下是议如何攻克慰礼城,你说春川干嘛?”
青梁微笑不答,随手从春川起划了一道曲折的线路直至慰礼城。那条曲折的线路就是泥河。
钟侯一声惊呼:“你是说水攻?”
青梁点点头道:“的确如此,春川位于慰礼城上游,地势高于慰礼城百丈有余。若是赶在夏季之前,我军在春川附近修筑一条拦河水坝。在山洪到来时,我们毁堤泄洪,届时慰礼城周围必然洪水泛滥。”
姜士祯歪着头道:“洪水泛滥也没用,人家慰礼城城门一关,水未必淹的进去。”
青梁笑道:“慰礼城的城墙是夯土建的,被水泡久了城墙就酥了。到时候......。”
青梁话未说完,姜士祯一拍大腿道:“咱们直接把艨艟巨舰开上去,直接将泡酥了的城墙撞塌!”
青梁继续说道:“等水退了,慰礼城已经易手。扶余的野战主力即便赶到,恐怕也难有作为。”
众人听罢纷纷叫好。只有干城眉头微皱道:“关键是今年若是赶上闹旱灾该如何是好?”原来干城的战役设想是围点打援。围困慰礼城,等待扶余主力增援时,再予以重创。
何岳立笑嘻嘻道:“咱们征东将军府不是有一位姜半仙吗?让他算一算呗。”
干城一怔,旋即明白,这位所谓半仙一定是姜士祯。
姜士祯此时心情大好,于是信口胡诌道:“这好办,过几日便是惊蛰节气了。届时我老姜摆上一个法阵,向上天献上三牲,保管今年风调雨顺。”
郑德贤笑骂道:“你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少在这里装神弄鬼。”
众人又是一通嬉笑这才散了。干城连忙唤住姜士祯道:“我听说道门之中有很多观星之术,能预测旱涝灾害,你可学过?”
姜士祯笑着摆了摆手道:“观星确实能够预测旱涝等灾害,不过那都是灾害到来前几日才会天有异象。真要是想断一年旱涝,在惊蛰这一天就能看出大概。”
干城连忙道:“此话当真?”
姜士祯傲娇道:“你求人办事,如何跟审犯人似的?”
干城满脸堆笑道:“请姜兄教我。”
姜士祯道:“这还差不多。你岂不知‘惊蛰雷鸣,谷米成堆?’”
干城以手加额道:“我家祖父确实与我说过。既然谷米成堆,自然少不了雨水。不过惊蛰雷鸣的天象很罕见啊。”
姜士祯得意洋洋,继续数落道:“亏你还自吹从小干过农活,体察民情。其实还有农谚曰:‘雨打出九,饺子就酒。’出九自然是‘九九’之后的一天。
出九这一天一般在惊蛰节气当中,只要这一天有雨,这一年庄稼都不缺水。”
干城略有紧张道:“那出九那天要是不下雨呢?”
姜士祯嘿嘿笑道:“你不是刚才都说了,星象可以断灾害吗?其实观星也可以预测未来数日的天气。所以你这两日赶紧把驻扎在鸡笼山附近的军队调走吧。
省得一场大雨下来把大营冲了,到时候官兵受寒,装备受损。”
干城喜笑颜开道:“老姜你说个数。你做法事的钱,要多少我给多少。”
姜士祯笑骂道:“蠢材。都告诉你今年雨水少不了,还他娘做什么法事?”
干城笑道:“法事绝不能少。我是要利用法事,提振士气。”
旋即干城下令,命郑德贤率领三营兵马赶往新罗国,与良德女王汇合。两军联合向春川方向发动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