逮捕、监禁、释放,复活、死亡……联想到这些,他摸起下巴思考了一会儿,突然有了一个有些惊惧的想法:
薇尼奥雅.特伦索斯特,很可能在这场粉碎整座房屋的邪教袭击事故中根本没有死,所以也没有复活,最终才会消失整整一周!
那她去哪儿了呢?恐怕这只有王室知道了。首先,当天晚上她绝对在房子里住着,平时只敢在东区抛头露面的她,更不会晚上出去,其次,希望街7号爆炸事件封锁到现在,必然是有什么不可见人的缘由,当然,薇尼奥雅不可能成为主因,但很可能因为需要保密而被带走。
难道……还是监狱?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不能继续蹉跎下去了,需要开始准备营救计划和寻求中序列非凡者的帮助。
他长吁了一口气,眼睛睁大,了然而坚定地向陷入困惑的对方点了点头,但紧皱的眉头说明了他面临未知和强大的紧张感。
布尔根希望利用救命之恩和等量的代价,说服对方相信和参与,即便因为风险而坚决退缩,也希望通过对方,认识一些敢于搏命的非凡者。
现在,刚刚进入非凡世界的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必须在不断疯狂服用魔药晋升的途中,多发展几段良好的关系,这样才不会在现在这种关键的时刻急缺伙伴。
就在他斟酌语句,准备开口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
层层叠叠的世界中,赤红的流下鲜血的十字架顶天立地,倒吊的独眼巨人睁开因浑浊、迷惑而痛苦狰狞的眼睛,那里同样流着一滴滴黑红色的污秽鲜血。
薇尼奥雅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梦,很不巧,还是噩梦,而且,不随她的意志所停止,也无法逃避。
荆棘刺穿倒吊者的头颅,长矛从胸膛透体而出,展开的手心和两腿交叉的脚心各自有着细长的黑色骨刺穿过,那是鲜血的源泉。
每当倒吊的巨人眨起渗人的独眼,一层层阴影便铺天盖地地笼罩了渺小的薇尼奥雅。
明明自己稳稳站立着,却始终感觉头重脚轻,复仇的情绪、堕落的情绪被放大,并充斥着内心。薇尼奥雅如同风暴中的独木舟,面对着可怕而令人敬畏的场景,总算站不稳,半跪了下来,不由自主地想要臣服。
一道道覆盖黑气的身影从薇尼奥雅身上涌了出来,簇拥在倒吊巨人的周围,尖牙利齿覆盖了嘴唇,面目狰狞,仿佛得了精神病般声嘶力竭地吼道:
“奥古斯都……”
“奥古斯都……”
“奥古斯都!”
而被分裂身影彻底掏空的,唯一而虚弱的独立意识,更是几近昏厥,但当那些阴影人脸不断逼近自己的时候,又好似被吵醒般突然有了力气,站稳脚跟,略带病态的身体用畏惧的眼睛,遥遥望了一眼闭上眼睛的倒吊者。
倒吊巨人那独眼上的眼皮正不断抖动着,像是有了什么束缚的力量,刚开始能够思考的薇尼奥雅突然惊醒:是什么东西能够束缚的了祂?
而更令人畏惧的是,那魁梧的覆盖鲜血和阴影的肉身,一块块皮肉正在迅速腐烂、掉落,血红的十字架被渐渐埋入虚幻的土里。也就是说,它在不断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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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尼奥雅惊奇地发现自己能够站稳了,甚至可以向前走两步,原本逼近的黑色扭曲人脸也随着她的前进而开始逃离,然后惊恐地被血色巨人吸入了体内。
折磨和束缚结束了吗?我自由了,可以逃离了么?薇尼奥雅有些茫然地看着原先插在地上、威慑自己不知多少岁月的血色十字架正和它的主人一起飞快淡化,而那只独眼至今仍未睁开。
这个噩梦还是结束了,也不知道现实世界过去多久了,好吧,可以回去了,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现在躺哪儿了,总不能还是被送到医院去了吧?可怜的房东先生恐怕也已经死了,“真实造物主”吼了一声我都坚持不住,仅仅高了一个序列的“安魂师”面对神降又能如何?
想来爱丽丝也承受过同样的痛苦,只是她的世界里那位“真实造物主”身体没能腐烂,或者她没撑到那个时候?
也许我当时能让那个“观众”半神多看上两眼,相信对方,在廷根多待几天,悲剧就不会发生了吧?那么牵扯进这样的大事件,也算是这个世界对没能力的穿越者的一种惩罚机制?她苦笑着,即将面对现实时的一阵胡思乱想,最终还是变成了自责。
目光再次望向已经淡化地快要看不见的血色身影,那些掉落在地上的腐烂血肉已经可以堆成一座小山,但它们也不断变成森森白骨,不断腐败。
最终,血色独眼巨人还是消失了,那个持续不知多久的噩梦……终结了。
突然,堆成小山般的白骨和烂肉,如同白驹过隙一样长出了一只独眼、一只嘴巴和半只独眼,方向分别在烂肉最多的左下、右下和左上,只不过它们又被神秘的力量紧紧合拢了眼皮、撕碎了人脸,那些烂肉的腐化越来越快,张开的嘴巴又极其不情愿地一阵阵合上。
在极端的痛苦、和强烈的不甘下,一声愤怒的、近乎疯狂的咒骂从唯一存在的腐烂嘴巴传出:
“巴德海尔!”
这让整个虚幻的空间碎裂,薇尼奥雅也被彻底逐出了梦境,只不过泪水一阵阵从眼睛里涌出。
她的情绪又被煽动了,过往快三个月里那些死去的伙伴,菲妮丝和爱丽丝的欢声笑语和最终结局不断浮现在脑海里,压抑、恍惚被悲伤彻底淹没,从饱受折磨的噩梦中回归现实世界,居然没能带给她多少喜悦。
薇尼奥雅.特伦索斯特睁开迷茫的眼睛,开始了一段恍惚的行走,似乎在重新认知这个世界。
一个刚刚从梦境中醒来的人总是晕头转向,毕竟刚从另一个世界穿梭过来,这就导致他们很难进行除本能外的思考,甚至学不会走路,经常摔倒,尤其是在幽暗的环境中,只能循着时不时闪烁摇曳的点点烛光,来摸索路的方向。
好在空间并不大,向前走了几步,她就摸到了一根冰冷的事物,那是熟悉的触感,这让她很难呼吸。那是顶天立地的铁柱,与梦境的十字架一般,尽管没有任何神灵的伟力,但依然是任何囚徒的噩梦。
她身上就像有一段电流猛然流过,方才察觉到手臂和双腿已经缠绕上了厚重的铁链,那是镣铐。
薇尼奥雅有些不敢相信,她仍有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她摇晃下脑袋,然后猛然抬起头,看向了铁柱外面。
昏黑的烛光照亮了一台日历,上面翻到了“12月12日”,而在日历另一边、并未被占据的视野中,则是那些狱卒正在巡逻的身影,和他们脸上残忍的笑容。耳边传来犯人的惨叫声,这说明了笑容从何而来——眼前、耳边、闻到和触摸到的所有血腥、孤独、暴力、诡异和拘束的事物,都说明了一件事:
三个月前,她从监狱里逃出;三个月后,她又回到了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