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曼娜女士还未出现的话,自己就只有等死,还是很缓慢痛苦的那种。
她的眼睛扫过尽力了的布尔根和齐伯特,看向了跪在地上挣扎、身体扭曲的亚丝娜.图铎。
对方看起来已经跟自己一样在等死,只不过受伤更为严重,现在还似乎患上了肺病,声音沙哑地一直咳嗽着,迅速而有规律,像个通知自己快要死亡的丧钟。
她不忍心再看着对方的惨状,闭上眼睛,想要捂着脖子止住血,也抬不起来手臂。
眼前闪过一幕幕的场景,有自己闯入命运隐士会,有最后一次“光”先生的非凡者聚会,有在廷根和亚丝娜.图铎的恩怨之战,有尼尔那句“太感谢了”,有布尔根的快意复仇,有自己在阳台上等死的窘境,有自己面对爱丽丝之死的茫然失措。最后,耳边传来了一句:“你即尘埃,亦将归于尘埃。”
跟上次一样啊,都是些即无聊也不痛快的回忆。最后那句话是在自己讽刺我自己么?
她转过头,睁开眼,发现自己的胸口起伏渐渐平和,也没有之前那么疼痛令人。监狱破烂不堪的顶部透过一抹晨曦,阳光下,隐约还能看到夏尔克服了失控,正在孤独地和空中的身影交战。
抱歉,夏尔,没能告诉你我还能复活,要是这样的话你们也不会来送死了。
薇尼奥雅甚至真的开始盼望,自己如果没能复活的话该是什么样子。如果自己的存在让这些朋友们白白送命,那她不介意复仇之后去陪伴他们。
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起来,薇尼奥雅知道自己是时候要结束了,但仍然不甘心闭上眼睛,她的目光仍然在战场上,直到她听到了一个悦耳的声音。
“我来晚了么?”
穿着黑色古典晚礼服的女性凭空出现,从灵性的漩涡中一步步走了出来,面带微笑地看了地上的几人一眼,打着一颗唇钉的红唇缓缓翕动。
齐伯特和布尔根瞬间恢复了灵性,清醒过来,略带茫然和急切地看向了四周;遭受重伤的亚丝娜.图铎停止了咳嗽,恢复了灵性,但因为伤势太重,还是晕了过去。
薇尼奥雅同样恢复了灵性,有能力催动“血之环”治愈伤口。她坐了起来,眼角挂着些泪水地看向了莱曼娜,想说什么话感谢,却说不出来,
对方也看向了她,很快开口。
“‘沉默‘之下,不一定是诅咒,还有可能是祝福。”
莱曼娜转过了头,面对着眼前的半神,表情夸张地张了张嘴。
科沃兹正使用着“雷击”和“雷电之矢”,时不时“歌唱”两句,将夏尔逼得满是伤痕,但随着莱曼娜张嘴的动作,他一口鲜血喷出,额头的闪电花纹再次闪烁起来,身体不可挽回地出现了一些异变。
“玫瑰学派……你们逃不掉的,我已经呼叫支援。”他捂着胸口,从半空坠落,轮椅被砸得四分五裂,身体跌坐在地,艰难开口道,“我早提醒过陛下邪教徒们不可信任……也罢,现在便用生命证明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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濒临失控的科沃兹变得狂怒,一道道“雷击”毫无规律地向四周击去,让众人避无可避,防无可防。
即便是位格和实力都高于对方的莱曼娜,也不得不放弃进攻,转而带着几人进入灵界暂时躲避。
“薇尼奥雅,还有你们,不要在灵界随意走动,可能会跑到别的地方。我到外面看一下。”
在原地留下木偶的莱曼娜听到雷声停止,叮嘱众人道,然后马上返回了战场。
现在的科沃兹已经可以说是脑死亡了,甚至连灵魂都没能保留,他完全长成了一个精灵的样子,有着黝黑皮肤、蓝色头发和尖耳朵。
与其说是科沃兹,还不如说是活过来的“灾难主祭”特性,看见莱曼娜时没有任何感情。
莱曼娜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了一把细长的西洋剑,一剑刺穿了对方的胸膛,然后抖了抖上面的血,收剑,并且取下了对方的非凡特性。
她身影一闪,再次返回了灵界,将众人遗失的东西带回,带着迷茫的众人到了灵界一个码头的影子上。
“夏尔,你高祖父的天启四骑士还记得么?他们其中之一的后代当了名海盗,还成了“四王七将”之一,把你们送过去应该没什么事吧。”
夏尔最先反应了过来,点点头道:“女士说的是拥有‘钻石梦想号‘的艾德尔.爱德华兹先生么?他与我有深交,可以信任。”
“那我就把你们送过去喽。”莱曼娜笑道,“不过他们的船还没到,还得等一段时间,可惜我能耐有限,在没上过船、也没有‘呼唤‘的情况下无法直接带你们去那里。所以你们也许得对付一下那群奥古斯都们。”
“知道了,多谢女士,请问女士的姓名?”
黑色晚礼服女子昂起脖子,摸了摸缝痕,犹豫着回答道:“莱曼娜.蕾妮莎,是现在的‘诅咒女王‘名字倒过来。”
“我被斩首后当了两百年恶灵,如果你想找到我的背景,恐怕比成为半神还难。”
夏尔没有展现自己的消息灵通,而是郑重感谢道:“无论您生前死后怎么样,您都是我们的恩人。”
莱曼娜点点头,嘴角重新扬起了笑意,手掌轻推,众人便被放逐出了灵界,来到了现实中的码头。
“这样的强大存在,要是一开始就能加入战场该多好。”夏尔感叹道,看向了茫然的布尔根,只见对方喃喃道。
“这就是半神……”
“律师先生,请您背起亚丝娜小姐,侦探先生,请注意一下周围。我们慢慢摸到码头边缘,应该就不会引发战斗。”夏尔反应过来现在不是感慨强大的时候,向着众人吩咐道。
“薇尼奥雅,过来一下,我有些事跟你说。”
薇尼奥雅走了过来,夏尔附耳道:“那位半神你是怎么找来的?”
“她是我的信使,我用‘红光‘莫利亚的名义起誓来签约的。”
“厉害。”夏尔不会相信这是薇尼奥雅的好运得到的帮助,他觉得应该是特伦索斯特家族的某种秘术。
“那位半神不仅救了我们,还直接给了我科沃兹的特性和‘贪婪‘,馈赠总有价格,我很想还上这个人情。有什么她需要的东西,你都可以找我们问问。”
“她……想要找到自己的身体,地点……在整个南大陆。”
“这怎么可能。”夏尔脱口而出道,然后意识到了不太对劲,补了一句:“有点难,但如果有消息,我们会尽力的。”
以夏尔神灵后裔的身份,寻找这些也许轻松很多,薇尼奥雅想着。这样也算是给莱曼娜小姐和自己减轻负担,虽然她无论如何都会去南大陆一趟,毕竟那里有自己最后的伙伴。
“啪!”
一声枪响打破了二人的宁静聊天,子弹的落点正是布尔根背上的亚丝娜.图铎。
“该死!他们攻击伤者!”
布尔根大骂一声,侧身拔枪,“砰”的一声,射杀了偷袭者。
然而追杀者不知道有多少。在越来越明媚的中,虽说他们在明,五人组在暗,但黑压压的人群根本分不清
“守住码头,在登船前别放他们过来。”
夏尔冷静道,然后左手双刀一挥,右手双刀一挥,被“放大”和“绝望”过的“疾病”直接让一片围杀者捂住心口或腹部倒下。
薇尼奥雅看着对方的英姿,躲到了右侧的电线杆后面,也手持特制手枪,瞄准了一名追杀者。
“砰”的响声过后便是一声惨叫,看来自己的第一次射杀,颇有准度和效果。
接下来几枪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薇尼奥雅还因为分神差点被击中了,不过她已经是手持各种封印物的序列7非凡者,没有必要使用枪战这么不超凡的方式。
她让道路两旁都燃烧起吞噬灵性的黑焰,又叠加了“神圣光柱”和“净化之斩”,定点击杀追杀者,最终在十分钟后消灭了自己这边的所有追杀者。
她大口喘着气,今天一早上发生的一切剧变和战斗,让她有些疲惫了。所幸,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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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尔早就结束了战斗,并且帮助齐伯特消灭了布尔根左侧方向的敌人。他在前方的薄雾中隐隐约约又听到了一阵喊杀声,但这显然已经无法阻挡他们了。
身后的码头,传来了自己熟悉的那个沙哑声音:“梅特利兄弟!快过来吧!”
夏尔难掩欣喜,向着众人手一挥,“撤退,登船!”
他向后奔跑着,收起双刀,第一个跳上了船只,将亚丝娜.图铎和布尔根扶上甲板,然后看到了紧随其后的薇尼奥雅和齐伯特喘着气跑上了楼梯。
“总算结束了,很侥幸,但我们胜利了。”夏尔激动地握住了船长的手,看着船只远离了这片所谓的“希望之地”,感激地道:“多谢大哥的帮助。咳咳……”
也许是刚才战斗太激烈,加上贝克兰德的空气质量不好,他说完这话后便尴尬地剧烈咳嗽了两声。
“快休息吧,忙活了一早上。这法场不是这么好劫的吧,兄弟。”艾德尔轻拍对方肩膀,用因蒂斯语吩咐船员,将他们安排到了原先定好的房间。
他留着一些山羊胡,看上去五十出头,但实际早已年过七旬。
“说来话长,明天早上再跟你好好讲讲这段故事,”夏尔发现咳嗽会传染,薇尼奥雅和齐伯特几乎是一边喘一边咳地走进房间,于是问道:“大哥,麻烦你的船医先给这位红发女士医疗,她受的伤最重,然后再去看看其他人是否受伤或得病。”
艾德尔咳嗽两声,又吩咐了旁边的一个年长青年,然后说道:“威布尔‘模仿‘过很多职业医生,跟诅咒无关的寻常烧伤应该都能治愈。”
他看着初升的朝阳渐渐被贝克兰德独特的黑云遮挡,向着一个年轻人用因蒂斯语说道:“我来掌舵吧。”
脸色像贝克兰德天气一样阴沉的青年点了点头,然后突然面色涨红,咳嗽了两声,向后退了几步。
“合着那铁窗里有什么毒啊。”夏尔看着一众船员都开始了或轻或重的咳嗽,说道。
“我觉得更像是覆盖整个贝克兰德之上的灾难要来了。”艾德尔严肃地道,将方向盘左满舵。
等到远离了贝克兰德大概几海里左右,薇尼奥雅他们的咳嗽声才渐渐停止。
“她预言过的?”夏尔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和变得越来越黑的浓雾,脸色越来越凝重。
“对,我用一些信息交换了这个预言。她告诉我,这是14世纪第一场灾难,呼应特里尔1285年的遭遇。”
“1285年……我还待在教堂当叛逆小孩呢。”
“你我都很幸运,”艾德尔叹道,“如果当时我们出现在特里尔任何一条街上,不光能看到地狱,还能生活在这个人间炼狱。”
“那些‘魔女‘们干的?”夏尔侧头看了看刀鞘,说道。
“‘绝望‘的晋升仪式,需要让超过三万人在死前,遭受可怕瘟疫的痛苦和绝望。”
“可怕的仪式,极端的途径。”夏尔点头道。
“唉,看来这个仪式不太可能被教会阻止,黑夜女神教会和风暴之主教会,都忙于处理‘真实造物主‘神降的后续,毕竟这是让他们差点输得彻彻底底的仪式,恐怕神灵都会重视起来。”艾德尔又道。
“而王室最近在海军上洗牌,也许鲁恩军方正面临着大变革,能有空保护好贵族们就差不多了,他们躲在教会应该不会有影响。”
“‘魔女教派‘很重视半神晋升,多半会有另一个半神保护。哪怕皇女殿下有所准备,早就来到了贝克兰德,准备拼尽全力,也未必能成功。”
“而我们能做的,只有逃离。”
夏尔轻咳了两声,笑容带着苦味:“或许这是我们应该庆幸的。”
风帆飘动,船渐渐驶向大海,两人因为“疾病”的后遗症而变得疲惫,但他们仍然需要乘风破浪,继续把船开下去。
最终,整条船上的人都摆脱了“疾病”的影响,后遗症也渐渐好转,中午的阳光让水手们再度充满活力。
“奥迪斯,你烟抽多了,害得大伙都咳嗽。”
“放屁!杰克森,你刚才也在抽烟!”
“我倒觉得是你们两个放屁带来的瘟疫。”
“施特劳斯,闭上你的大鸟嘴,你这个部位的味道堪比工厂的烟囱。”
大部分船员只是认为自己得了一场常见的感冒,他们笑着互相推搡调侃,然后干起自己的活来,鲜少有里面的成员觉得他们躲过了一场灾难。
刚刚睁眼的薇尼奥雅走出房间,看向了远处隐隐约约的黑烟,耳畔不断响起船员们的笑声。
但她并非不知情,因为另一个熟悉的、痛苦的、几乎用尽全力的嘶吼掩盖了它们,占据了薇尼奥雅的耳朵,让她担忧,让她想要流泪。
“贝克兰德大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