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县可以上学的学子,有多少,杨县令可曾算过?”
杨沛贵一震,不由答道。
“谢大人,我泽县大小学堂十余所,皆可上学。”
“好,杨县令,那我又问你。”
“姜先生创办千文,本为名士名声颇大,这其余学堂上学的学生,又有多少?”
杨沛贵愕然。
他的确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这私学大都是私人创办....
“谢某调查得知,姜先生每年收学生,不超过十到二十的名额,泽县大小商铺,普通人家,都很重视这名额。”
“这也导致了姜先生个人所承受的压力,无疑是巨大的。”
“以万宝为例。”
“他并不符合先生收徒的要求,但万苏氏的哭诉,学生的请求,先生也是普通人,总会遇到无法推诿之事,不是吗?”
“泽县既然有如同姜先生这样明灯在前,作为地方官府,是否能够主动上门,对先生提供帮助?”
“姜先生本心,本就不是执教那二十,三十人。”
“他提倡的理念,足以证明此。”
“那我又来问问杨县令,泽县商户同样富足,从神都中也曾立业的李家,酒楼商铺遍布于整个青州的柳家,当铺同样有名的万家,还有大大小小商户几十户。”
“我听闻,因为按时缴纳赋税,杨县令为表其对泽县的奉献,时常走访市集之中,对其大力颂扬夸赞。”
“这也导致于在泽县,有人传言,泽县富裕,重商轻文...不知这传言,杨县令,又可曾听闻啊....”
杨沛贵身体一晃,他实在是太过自满...
相比于青州其余县的贫瘠,泽县的确还算不错,这些商户随便一户人家,都足以媲美青州中心的商户...
“杨县令能够识得万家少爷万宝,却不认识早已开始抄书着名的陈岁。”
杨沛贵起身,忙要往下跪。
“下官的确忽略了这些,若非御史大人指出,下官还....”
谢珩扶住了杨沛贵的手,淡淡说着。
“杨大人,不必再跪。”
“你日夜忙于公事,一县不大,但杂务多如牛毛,能在中抽身考虑百姓安居之事,已是不易。”
“那日凶案发生,无论是当晚还是第二日,杨县令全程陪同,毫无抱怨,已是细心之人。”
“谢某走访大街小巷,听到关于县令之评价,大都是赞美之词。”
“人非完人,谢某提的要求又过于求精,忙碌间的忽略并非刻意,谢某能理解..”
“陛下,自然也能理解...”
杨沛贵哑然看着面前年轻的男子....他轻描淡写几句话,将他这么多年的想法全部都说出来...
甚至不仅仅只是找茬,也表达了理解...
从前他接待御史大人,是如何小心翼翼,御史在的每一天,都如坐针毡,生怕其回朝后有所不满。
他本就没有重商轻文的想法,但好像民间风气,也隐隐往此倾斜,这时候,自然就需要地方官府站出来,平衡二者。
这御史大人提的问题,看起来精益求精,实际上,却是一个隐患。
如果他现在不知道,就放纵泽县这样发展下去。
与陛下的治理观念相悖,那他岂不是....
杨沛贵冷汗不由流出。
真诚抬头看着谢珩。
“多谢,多谢御史大人提点...”
“下官今日回府后,定会将陈岁所有文章全部看一遍,保持着敬畏之心,为其书写墓志,刻碑纪念...”
谢珩点头。
“那书案上的岁随,也就是陈岁的随笔...”
杨沛贵拱手行礼。
“先前大人提,但是下官觉得,这随笔有成书传世之意义,定会在泽县乃至整个青州传颂。”
谢珩很是淡然。
“我还会在此停留一日,杨县令,让我看看,你的办事速度吧。”
“至于我来泽县之事...”
杨沛贵格外上道。
“御史大人奉旨低调出行,下官自然不会对外宣扬。”
“不知杨县令想好,如何解决千文私学,求学学生多,而授课先生少,学堂不大的问题...”
杨沛贵无言,您刚刚才提,我现想吗??
小主,
他只得拱手再次行礼。
“请御史大人不吝赐教!”
谢珩若有所思。
“姜先生心胸宽广,若是杨县令能上门,将想法与姜先生沟通,谢某觉得,其能理解。”
“泽县有学堂十余所。”
“自有夫子超过十余人。”
“调查其品性,才学,由官府出面沟通...再想想,这千文二字,是否可以悬挂于每个学堂之上...”
“杨县令以为何?”
杨沛贵忍不住一拍大腿!
对啊。
姜先生从来都不是沽名钓誉之辈,如果能够将千文之名,用到各个私学,且夫子间相互流通...
对于泽县学子们来说,岂不是件好事!
“还有,杨县令。”
“每年设置五至十的名额,我要你开放给这样的人。”
“无父无母,无家无主,漂泊流浪,年十四之下,好学之人。”
“只有读书,才能改变一个人的品行根骨。”
“即便是街边乞儿,也依然有受教育的资格,杨县令作为父母官,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杨沛贵脸色严肃,心中无由地,对这名御史大人起了敬佩。
他是真正的。
在为所有百姓考虑。
“是,大人!”
“此项规定,我会联合姜先生与各位泽县教书育人的先生夫子,一同讨论,对于这类学生,若学堂成立,将不会收取任何费用。”
看到杨沛贵这样斩钉截铁的样子。
谢珩点头。
“本次巡查青州,是长久任务,关于青州泽县的巡查情况,地方官员是否有违反法纪情形,我已经全部整理好。”
“待这事落实后,一并上报给陛下。”
“陛下若是知道,即便是青州一个县,也如此喜诗尚文重教,定会开心的。”
杨沛贵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威胁,又听出了鼓励。
心中复杂不已。
但也难掩那深层隐隐涌出的激动。
他立马就又站起身来,重重抱拳。
“下官这就去落实!”
“走。”
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走了。
见到所有人都走了。
叶璧安才忍不住开口。
“公子...”
“这陈岁,他究竟,是真凶吗...”
大人为其立碑,又让杨沛贵以县令的身份,给他选墓地写墓铭。
很难想象,这是大人对一个真凶的态度。
看初九对着尸体悲痛难过的样子。
听到那封“罪己书”,叶璧安也不由觉得有些难过...
他很想知道,这案件,究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