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声音响起,秦璎一顿,停下了描画案桌漆图案的动作。
她将手中巴掌大小的羊皮卷起,细枝条烧得炭笔插进羊皮卷里。
阿曼领着是个沙民守候在外,他们不敢在这满是异兽的大营中随意走动。
眼见夜幕将至,寻了些荆棘枝条在营门外架了个火堆。
听见有人喊话,阿曼站起身去交涉。
来者是个穿着制式皮甲的年轻军士。
和多数大夏男子一样下颌蓄着些短须。
模样普通,神情不那么友善。
阿曼走来,他毫不掩饰地皱眉:“站住,站住,就在那说话吧。”
他嘀嘀咕咕道:“身上什么味啊。”
阿曼身上曾经烧伤,皮肤上随时涂抹加了不死草的药膏。
在这沙漠里赶了一天路,又捂又汗,当然不太好闻。
阿曼是个很实诚的汉子,他闻言停住脚步,站在三四步之外客气问道:“军爷,请问……”
没等他把话说完,年轻的大夏官军不耐烦道:“收拾收拾,换个营帐。”
阿曼闻言迟疑,帐子里的是神使,干系重大,他们这点人不一定能保护住。
他推辞道:“韩队率命我等着在此,移帐之事还是等他回来再说吧。”
阿曼理由很充分,说话也很客气,但来办差事的官军顿时生怒。
他是军中曲军侯,负责本曲粮草物资等,这会临近晚脯正忙碌的时候。
被叶司马使唤,又是要给这些沙民换营帐,又是要调来吃的喝的,徒增工作他烦得要死。
谁知阿曼还要废话。
大夏官军瞧不起沙民,眉毛一竖发作起来:“那是叫我白跑一趟的意思?”
“乃公成日被大人们使唤就算了,你们这些低贱沙民也使唤?”
“别废话了。”
骂人的唾沫点子喷到了阿曼脸上,但更窝心的是当面被叫低贱的沙民。
阿曼满腔怒气屈辱却不敢发作,气得嘴皮子发抖。
他站在营帐前,半步不肯挪动。
见他这样,曲军侯恶胆一生,便要曲后腰摸索驯兽的鞭子。
他不敢无故杀人,但抽两鞭子发泄发泄胸中怒意却完全可以。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时,一个声音喊道:“阿曼。”
曲军侯挑着眉毛探头看,便见一个穿斗篷覆面纱的女人站在后头。
天已要黑下,只篝火有光,曲军候看不清说话人的长相,隐约感觉是个美丽女人。
没等他说些什么,那女人缓步走上前来。
“劳你跑一趟。”
听她说话好听,曲军候正想说点什么,就见那女人手裹在斗篷宽袖中,递了一样东西来。
隔着粗糙的布料,那东西塞进了曲军侯手中。
曲军候垂眼一眼,顿时心一跳。
原是缀着黑曜石红玛瑙和白玉碎的纯金手链。
沉甸甸,价值不菲。
初步估计能顶这曲军候两年的军饷。
皇家和权贵喜以金饼金器和玉器陪葬,大夏几百年把大量黄金带进了地下墓穴。
因此在大夏,黄金多在权贵手中流通收藏,储备着以后随葬,平民百姓没有太多机会接触。
曲军候心一突,本想想还回去,但手却不听使唤,腕子一缩藏进了袖中。
场面有点尴尬,他不由视线有些游移,干巴巴问道:“你这什么意思?”
“一点小意思。”秦璎手藏袖中,轻声笑。
“什么叫小意思?”曲军候看她眼睛,只见双眼极美,微微带笑。
但,直视那双眼睛好像在照一面磨得光亮的镜子。
身心阴暗污秽都被人洞察彻底。
曲军候本能觉得拿在手上的东西烫手,却又攥住舍不得松手。
心肝拉扯流血时,他听那女人轻快笑:“以后便是朋友,相互关照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