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质双耳高嘴酒壶。
那只银质双耳高嘴酒壶。
合上壶盖向左拧满一圈,再向后拧一圈,待听见“嘀嗒”的卡壳声后,放置好毒药的镂空铜球落到壶嘴后方,倾斜倒酒,酒水包裹住铜球,铜球之中暗藏的毒药迅速融化在酒水中,而在最上方的壶口处藏有暗格,未沾染上毒药的酒水就在暗格之中等待验毒的善后。
何五妈紧张地注视着酒壶,艰难吞咽下喉头的惶恐:“这,这是什么?”
迎来了山月无辜的惊诧:“你不知道这是什么?”
山月:“这玩意儿,何妈妈您应该最熟悉!”
何五妈压低声音,似困兽的怒吼:“我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我的意思,你拿着这酒壶给我倒酒做什么!?——你想杀我!?”
何五妈单手撑着杌凳站起身来,张皇扭头:“夫人!夫人!柳氏,柳氏想杀我啊!”
山月夸张地以绢绸丝帕掩了掩唇角:“我想杀你?我杀你做什么?”
山月当着何五妈的面,将酒壶高高拿起,作势将壶盖左拧之后再向后压,好整以暇地向后一靠,下颌乖张地向上抬翘,似笑非笑看着何五妈:“这酒壶怎么用,还是昨日夫人教会我的——”
“还没明白吗?我不杀你,是夫人要你死。”山月声音云淡风轻,眸中带着蔑视:“你在御史台到底是个危险,这驿站背后就是圣人潜邸,圣人威严之下,你扛得住吗?夫人一步一步从镇江府那么小小一个地方走上不容易,经手林氏的牙行和上下游早就被夫人收拾了个干净,把你这条命留到现在,已是夫人大发慈悲了——”
山月斜靠在四方桌前,食指将酒盏推到何五妈眼前。
女人的手指白皙纤长,因新婚之故,指甲嫣红似月下流淌的胭脂花容,诡谲又艳丽。
“我若是你,我就把这酒喝了,趁夫人不在,主仆二人不至于走到剑拔弩张的境地。等夫人回来,你咽气,你仍旧是忠仆何五妈,夫人会念你念一辈子。”语声特意带了吴侬软语的腔调,蛊惑又轻浮:“我若不成,待会夫人亲自杀你,场面,岂不难看?”
西侧墙后,第一次传来悉悉窣窣的暗响。
何五妈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山月:“不可能!夫人绝不可能这样不明不白地杀我!我们来时路很艰难,夫人不可能毒杀我!我不信!我不信!”
何五妈将酒盏一把掀翻!
酒水洒在地上,突冒出一串危险的泡沫!
真的,真的有毒!
何五妈一下子哭出声:“夫人!我要见夫人!”
何五妈话音未落,东侧的暗门便被推开。
祝夫人提起裙角,蹙眉入内,低斥道:“...这么大声作甚!惟恐外面听不见吗!”
不待何五妈开口,山月慌张率先急声道:“夫人,何妈妈,何妈妈她不肯喝!”
山月此言落地,好似乌云盖顶,电闪雷鸣!
“轰隆隆!轰隆隆!”何五妈脑中顿时天旋地转,似有千百道惊雷劈到她天灵盖!
那她...那她这十几日的坚持算什么?!
进御史台前,彩襟告诉她,无论多艰难,忍过十五日,必定会将她救出来,而她什么也不能说,一个字也不能说——她进御史台时,怀揣着的便是这样的决心!
牢狱中,此起彼伏的是尖叫、是救命、是求饶、是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