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皆是绿色,丛山远景,湛蓝的天空映着早阳的初晖,宛入无人之境。
面对如此美景,二人的心中却更多了些不安,路小三也不自觉地搂住了温萤。
换做以往,温萤定会意思性的微微反抗,随即默许。可这一次,她只将头轻轻靠在路小三肩头之上。
他们没有说话,只是脚下的步子…越发缓慢…只想把时间永远定格在这一刻,大金毛每迈出一步,他们的心弦就绷得更紧一些。
一直到午时,大金毛才在一处山口边卧下,伸着舌头对远处哈哈。
这里冷风急吹,站在山口边眺望,入眼是一片开阔山影。
“就是这吗?”二人齐声问道,语气中尽是说不尽的忧虑。
大金毛“汪”了两声,整座山头便开始剧烈震晃。
“吼吼——!”远方传来一声如钟鸣一般的闷厚声响。
看去,一只与山齐肩的庞然大物,正朝他们徐徐而来。
这巨物一身金色岩盔加身,锐利修长的尖角直戳天际,威风抖擞的龙颜宛如圣炎一般不容侵犯,它身下那健硕雄壮的马躯,正迈着正气凛然的步伐缓缓而来。
“这是?麒麟兽。”温萤说道。
路小三在旁,满脸都是不屑,他心中早已暗暗发誓,无论来者是谁,都不能从他这带走温萤。
这金身麒麟每走一步,身子都会缩小一些。待到如楼宇一般大小时,身后突然长出一对金色鹏翅,麒麟立时振翅穿入云层。
一股卷着玉气的猛烈巨风从空中吹来,弄得整座山头都不住震颤,二人都下意识护住对方。
一直到上空传来一股冷冰冰的玉寒之气,二人才抬眼望空,见那只翱翅于空的麒麟兽嘴巴不动,却有一股空谷幽沉的声音传来:“呵呵呵,令堂若是得知小姐安然无恙,定会和老臣一样欣慰啊。”
路小三挡到温萤身前,朗声说道:“哈哈哈,那你就赶紧回去,给你家主子报个喜,但是这人嘛,还得留给我。”
麒麟兽非但不怒,反而低下头恭恭敬敬地说道:“尊敬的妖王大人,您若执意这么做。老臣自然无胆、也无能去阻拦…”
“路大哥原来这么出名呢。”眼看事有谈机,温萤欢喜说道。
“堂堂万妖至尊,老臣岂敢不识。”麒麟兽道。
路小三冷哼一声,“哼,你们最近不是都认鬼海那家伙为王吗?怎么现在又恭维起我了。”
麒麟兽微微愣了一下,随即轻声尬笑,“呵呵呵,老臣相信您与神婆早晚会有一战。不过在您战胜神婆之前,她始终都是一个能与您并驾齐驱的存在。”
眼见路小三越发愤怒,麒麟兽只得岔开话题,“小姐,您也想继续陪在妖王大人身边吗?”
见温萤郑重点了点头,麒麟兽又道:“那这后果,你们可曾知晓?”
“后果就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就算有人不好我也会强行让他好的。”路小三捏了捏拳头,意思再明白不过。
麒麟兽那金色的胡须在风中摇曳,它缓缓回道:“如果是小姐不好,妖王大人又会怎么做?”
路温二人同时一惊,“什么?”
麒麟兽顿了顿,又道:“六年前小姐被迫离家,其实是为了活命。而小姐如今再次回家,也是为了活命。”
路小三攥紧了拳头,咬牙怒道:“你什么意思!?”
“小姐,你胸口处是否已出现异样?”麒麟问道。
没等温萤答话,路小三就抢到她身前,去解她的衣扣…
温萤虽羞得满面通红,却也是乖乖站在原地,任由他去做。
待衣物敞开一些,才见她锁骨到胸口中间已是半透明之状。并且透明还在不断四散。
“这!这是你使的什么妖术?!”路小三勃然大怒,从怀中掏出佛珠就要朝金麒麟打去。
温萤急忙从身后抱住他,哀求道:“不要,路大哥,我这里的异样在见到它之前就有了,一直没敢告诉…你…,对…对不起…”
路小三懵在原地,一时间也不知所措。
麒麟兽见状续道:“正如您所看到的,小姐今日若不重返家中,便会全身化为透明状,彻底消失在世间……”
路小三不住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的!”
“路大哥……我也…不想…走…”温萤从身后抱着他,带着哭腔说道。
麒麟兽低鸣了一声,似是叹了口气,声音继续幽幽送来:“妖王大人,您若强留小姐于此,便只剩一晚可以相处……倘若你放小姐归家……未来你们一定还能再见的。”
路小三像是想到了什么,恶狠狠地看向麒麟兽,“你要带小金毛去哪?我和你们一起去,等她病好了我再带她回来!”
“这…妖王大人恕罪,别说是带您去了,就连在哪也不能告诉您啊。”麒麟兽飞在空中依然威风凛凛,可传来的语气却甚是卑微。
“那…就恕我不能把她交给你了!”路小三愤怒说完,又急忙转向温萤柔声道:“小金毛…你愿意留下来吗?”
温萤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又满是欢喜地点了点头,没有一丝犹豫。
麒麟兽惜叹一声,“既然妖王大人执意如此,老臣便只好回去以死谢罪了。”随即振翅便离。
将走之际,路小三瞅见温萤那雪白的肩上,又多了处透明点。他的心瞬间揪成一团,要是温萤真的因他的鲁莽而丧命,让他如何再苟活于世?
“等等!”
麒麟兽转过它健壮的身躯,语气平淡,“妖王大人,可是改了主意?”
路小三额上青筋暴起,声音颤抖:“她这个病,只能回到家中才能治好吗?”
“不错。”简单两个字,麒麟兽回答得是泰然自若,丝毫不容置疑。它这是在明摆着告诉路小三:温萤若想活过今天,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路小三全身猛地一震如雷轰顶,身子险些站不住。
温萤急忙扶住他,满是心疼地看向他说:“路…大哥……”
路小三在温萤的搀扶下勉强站定,心中带着最后一丝希望喃喃问道:“你刚才说……我和小金毛未来可以再见…”
“是。”
路小三满是期盼地抬起头,“那是…多久?”
“老臣以性命担保,九年后你们便可重聚。”麒麟兽说得斩钉截铁。
“九年!”路小三差点晕过去,“九秒见不到她,都够要我命了,你跟我说九年!”路小三痛苦嚎叫。
麒麟兽微微扬起它的龙头,一本正经地道:“妖王大人虽法术通天却毫不会武,若老臣没猜错,小姐这些时日一定跟着妖王大人吃了不少苦头吧。”
路小三闻言瞬间清醒,情况确实如它所说…
见有效果,麒麟兽又道:“九年…嗯,对人类来说确实久了一点。但您和小姐现也不过孩童年纪,不如您就趁这九年好好增进武艺,到时您不仅有能力保护好小姐。还刚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何乐而不为啊?”
路小三听它说得义正言辞,好生有理,心下也动容不少,可表面仍然一副迷迷糊糊要死要活的样子。
他扶着温萤的肩膀问她:“小金毛……你…你怎么看?”
温萤温柔地抓住路小三的手,将其放到自己暖乎乎的脸蛋上,柔声道:“我都听路大哥的,你若让我留,那我就在这一直陪你,嘻嘻…”她神色一转,“当然,路大哥若执意要我走,我也明白你的好意…”
这一席话让路小三变得更懵,他又浑浑噩噩地对麒麟兽道:“小金毛这一去是几年?我能跟着去吗?………”
他将方才问过的问题又一连问了好多遍,他渴望这次能听到不同的答案。这正是他心中极度不舍的表现。
遗憾的是,麒麟兽很是耐心地,一遍遍重复着相同答案。他的愿望…最后还是落空了。
路小三就这样一直折腾,温萤却再也忍不住,她一把转过路小三,望向他呆滞的神情说道:“路大哥…你看着我…”
她那双泪汪汪的眼睛,使得路小三逐渐找回他那丢失的魂儿…
温萤肚里的千言万语,此刻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只见她缓缓闭上眼,轻轻朝路小三凑了上去。
路小三不明白她的意思,轻轻呆滞了一下,便一把将其拥入怀中。
抱了许久,他心中一直在想:要是能这么一直抱住你,一直感受到你在我身旁,那该有多好多好…”
这一抱仿佛时间真的静止一般,二人就这么无言地过了许久…许久…
一直到夕阳西下,大金毛跑来蹭了蹭他们的腿,二人这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温萤抹了抹泪眼,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对路小三颤声道:“路大哥…我知道你…不识字,所以我将药方都写到纸上了。你将它和屋中的留恋草一起给大夫,就能做出平日…你吃得那白色药丸…倘若留恋草用完了…就再去找你那两位大哥…………”
温萤又一脸深情,“路大哥,你一定要活下去,等我们再次见面时。我一定会彻底治好你的…”
她又将三尊宫令牌交予路小三,“路大哥,我觉得这东西还是在你身上更有用一点。”
“还有,晚上不要再吃冷食…星星稀落之前一定要入睡………”
“衣服穿脏了要记得洗,到了饭点就去吃饭。不要只吃肉还要多吃些蔬菜……”
温萤又交代了许多许多,皆是二人生活中的点滴琐事。
她将所有能想到都说了,心中却还是一万个不放心,一直到路小三能将她交代的话重复一遍才放心……
温萤再挤不出一个字来,她幽幽抬起头,满含热切地看向路小三,“你…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她脸色红润,期待着他说出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一句话。
路小三就这么看着她的眼睛,很快便恍然大悟,“对了小金毛,九…九年之后,我该去哪里…找你?”
温萤闻言微微一愣,虽然没等到想要的话,却也是笑着回答:“就在…长安吧,我也一直…想去路大哥的家乡看看,这样就能更了解你一些了…”
谁能拒绝一个愿意多了解你,愿意和你回故乡的女孩呢?
路小三郑重点头,“好,就这么说定了。”
可温萤没等到想要的话,便只是轻轻点点头。
大金毛走到路小三腿边蹭了蹭,“呜呜”叫了两声,满满都是不舍。
路小三俯身摸着它的头说道:“这段时间我不在,你一定要替我保护好她。”
大金毛闻言,满是傲气扭身便走,好像在说:这本就是我的主人,哪有我替你保护这一说?
麒麟兽从空中缓缓落入地下,对路小三道:“妖王大人,这附近猫有不少杂鱼,似乎都对您有所不轨。可否需要老臣代劳?”
路小三神色凛然,正言道:“我是人类可不是妖,你是打算在我面前伤害人类吗?”他说得言辞狠厉,字字充斥杀意。
“不敢,不敢。”麒麟忙俯首说道。
他们这番话,温萤自然听得一清二楚,她走到路小三身后喊道:“甜糕姑娘……这些天……真的谢谢你了…但怕是还得继续麻烦你了。”言辞诚恳至极,其中意思再明白不过。
而温萤自始至终也没等到她的回答,便不再久留,牵着大金毛缓缓离去,只给路小三留了个夕阳下的落寞背影。
路小三看着这样的背影,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与她初遇时的场景。那种久旱逢露的心情、那种可以完全依靠的羁绊、那种想要厮守终生的爱恋……
他终于忍不住潸然泪下,直到此刻他才如梦初醒,带着哭腔大喊:“温萤!”
温萤回过头,绝美的面容上正落着水晶一般清澈的泪滴。悲伤中带着些许期盼…
路小三咬着牙哭喊,“如果未来,我真的要用自由换取与人共度余生。那个人,也只能是你!!!”
温萤的热泪终于夺眶而出,她激动到再次发足,直奔入路小三的怀抱…
黄昏下,一阵风儿吹过,别了人间苦忧,圆了你我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