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带的路在一个七扭八弯的深巷里,灰突突的黄土路面儿左一个坑,右一个墩。
好容易走到一间稍宽敞些的门脸儿,她们终于在那儿停了脚,左顾右盼,见没什么人跟来,才掏了钥匙开锁。
黎川不用太抬头就看见了那个同门比起来过于宽大厚重的匾额——“单府”。
“这院子是你们盘下的?”黎川随口问道。
她们却不答,又左顾右盼一圈,小声道,“进去再说。”
门扉两开,恰容得这板车经过。不大的院儿里整整齐齐摆放着一些筐子篓子,里头是清理干净的薯秆儿和薯叶儿。
“哐当”门被插上,姑娘们忙着从板车上卸东西下来,这才一边说起话儿来。
“这不是我们盘的,是老鳝鱼从前在镇里买的。”
老鳝鱼是喜欢凡间的东西,常常弄些风雅玩意儿在汾源河挨家挨户地卖肥。
从黎川眼前儿晃过的物件都不下百件儿了,当年他女儿献“裴郎”的茶具就是其中之一。
正因为他对这些玩意爱不释手,将自己大部分的财富都耗费在此,所以钱财对于他而言都是用于收集这些宝贝的,又怎么会轻易地拿出来呢?而且,那些好不容易才收集到的心头好,更是舍不得送给别人。久而久之,他便成为了众人皆知的吝啬鬼。
当听到这个院子竟然属于那个小气鬼时,黎川感到无比震惊:“这院子居然是他的?他还会把它借给你们使用?”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一般。
正说着,老鳝鱼的声儿从外面传来,“开门儿!”
乐晴赶忙跑去开门,这门一开,门外可不就是方才正念叨的老鳝鱼嘛!
就算完全他化了人形,他那大头小眼儿瘪嘴巴也完全盖不住他的气质。
老鳝鱼却是愣在了当场,“殿下……”
“快进来呀!”王涟急躁地喊了一嗓子。
老鳝鱼这才回过神,赶紧进院儿关上门。
“哎哟哎哟!殿下回来了!”老鳝鱼激动万分,连走带跑地迎上前去,一边仔细端详着眼前人,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一边又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忙改口道:“不对不对,是云阳神君,神君回来了!”
黎川微微一笑,摆摆手,“我如今身无一官半职,大家叫我黎川便是。”
“那哪儿能啊!”老鳝鱼忙打哈哈,“我们叫殿下还是顺口些。”
“今天的事儿办得如何了?”王涟忙完手上的活儿,拍拍手上的脏污,挽了挽袖,走过来。
老鳝鱼一拍胸口,接着拿出怀中藏好的乾坤囊,“好着呢!”
他洋洋得意地晃了晃乾坤囊,“十石面,可是花了好些宝贝才买到的!可省着些!”
这回换黎川愣在当场,老鳝鱼绝对是那种宁愿不吃东西,也要收集宝贝的。如今竟然舍得用宝贝换吃食。
转念,她便想明白了,这样的饥荒年,这几个姑娘从汾源河里出来能弄到这么多粮食施粥,怕是少不了老鳝鱼老鳝鱼从旁帮忙。
“你们出来做这些,可是如今的龙王特许?”黎川看着她们欣喜地从乾坤囊里倒腾出粗面,问道。
“殿下不知道,汾源河早没龙王啦!”王涟说道,“打起仗来就跑了。”
老鳝鱼接过话茬,“听说是跟着老仙师到天外天避世去了,也有人说是参了叛军。”
黎川怎么也没想到这些地仙水君会跑路,足以见得,这次天上的风波影响颇大凡间惨状怕比预料还要可怕。
黎川帮着将面粉在屋内归置好,乐晴说道,“明日用薯梗熬面羹不知道顶不顶饿。”
“主要是明日不能在这么放粥了。”黎川则说,“今日我若不在,那棚就被挤塌了,你们一个也逃不掉。”
王涟点点头附和,“是的,朝廷发粥有官兵把守控制场面,那些流民不敢争抢。我们人手有限,他们也不听我们的。”
乐晴则将自己的想法讲出来,“广场分散,人群容易大片拥挤,反倒不如直接在深巷里发放。怎么也挤不塌这墙吧!”
“你忘了我听你们说的?若被人知晓住处,便会有人日夜蹲守等着放粥,甚至会敲门讨要。到时你是好人难做,自身难保!”老鳝鱼忙打断了她。
这话说的在理,众人又陷入沉默。
黎川开了口,“既然你们说朝廷发粥无人闹事,为何不告知衙门,请他们来帮忙维持现场秩序呢?你们做的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替衙门减轻了负担,他们如何也会帮的。”
众人相对一眼,老鳝鱼叹了口气,说,“我们也想过,可那些官吏昏庸,觉得我们多事,只愿卖我们些粮食,再多的就不管了。”
“这粮食是在衙门买的?”黎川大概猜到了这粮食来源,这样大的天灾人祸,朝廷必然向下发放赈灾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