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黑着,就有人咣咣砸门。
准是急事,不然绝不能这个点儿来砸别人家的门。
二狠子听见动静,翻身坐起,穿鞋下地,开门出屋,大声问小狗,谁大清早的来砸门?
小狗跑过来说,是个五十多岁的婆子,问她有啥事,她光哭不说话。
草儿这时也从自己那屋走了出来,问丈夫怎么回事。
“谁知道呢,我过去问问她。”
二狠子说完这句话,大步走近院门,让那一脸慌张神色的婆子有话慢慢说。
婆子没等说话,先趴下磕头,求二狠子救她性命。
二狠子让她起来说话,她不肯起来,就跟有多大罪过似的。
二狠子说:“我跟你不认不识的,凭嘛救你?”
草儿听得出,丈夫是诚心这么说,就为让婆子说实话。
婆子当即叫了一嗓子:“姑奶奶丢了!”
二狠子皱起眉头,草儿更是一头雾水,小狗则在一旁小声自责:“原来是个傻婆子,早知道不给她开门了。”
“你说姑奶奶丢了?”草儿问婆子,“谁家的姑奶奶丢了呀?”
“你们家的姑奶奶丢了!”婆子叫出这一句,又接着咣咣磕头,求二狠子救救她。
二狠子心头咯噔了一下,莫非是四凤有事?
于是,二狠子吩咐小狗把婆子拉起来,让婆子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津门当中,常有人管出了门子的女子称呼为姑奶奶。
四凤是二狠子的妹子,同样也是出了门子的女人,因为婆子口中的姑奶奶,一准儿指的就是四凤了。
为嘛会第一时间想到四凤,而非三凤?
那是因为二狠子很清楚三凤是不会出门的,拿棍子打都打不出去,更谈何把人给丢了。
再者说,大牛这阵子以干儿子的身份住了过去,有大牛看家,三凤想丢都丢不了。
本来二狠子并不打算让大牛过去住,一个外来的大小伙子跟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傻丫头住一块儿,容易叫外人说闲话。
可是老太太却非要大牛住过去不可,嘴上说跟大牛有缘,没大牛在身边说话,就跟少了点什么似的,从早到晚这心里面空落落的不好受。
实际上是为把大牛看住了,不叫大牛有外心,最好让大牛跟三凤睡一个屋里,那样一来,三凤后半辈子就有了着落,老太太死也能死的瞑目了。
二狠子认为老太太这么做,是把大牛给坑了,可草儿却认为婆婆做的没错,三凤已经足够可怜,倘有个男人真心疼三凤,三凤也才不显得那么可怜了。
草儿看得出,大牛对三凤有好感,三凤更是没了大牛不行,既然俩人都不嫌弃谁,倒不如随了老太太的心愿,撮合俩人成一对儿。
因此,草儿也才帮着婆婆在丈夫面前说话,也才得终于到丈夫的许可,大牛也才屁颠儿屁颠儿的住了过去。
看大牛那天抱着铺盖卷儿急火火往外走的劲头,倒像是巴不得住过去似的。
二狠子看在眼里,私下跟草儿说,大牛那臭小子也是个没出息的货,用津门俗语来说,他是个“媳妇迷儿”。
不过也好,傻子整天惦记着憨子,憨子也不嫌弃傻子,俩人凑一块儿,挺好。
二狠子要婆子一句一句把话说清楚,说不清楚也不必多说,麻溜滚蛋,省得叫人看着心烦。
婆子胆儿虚,怕二狠子真的会叫人把她打走。也就只能把脸上的眼泪鼻涕擦干净,一字一句地把话当面说清楚。
没等说完,草儿先着了急,问丈夫,这可该咋办?
二狠子倒是一点着急上火的意思也没有,没理会草儿,只对婆子说:“人丢了,你该去找芶雄。常言说得好,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她现在是芶家的人,不再是我们老王家的人。找我们没用,你去找她家的人吧。”
草儿不知道丈夫何以如此不念亲情,本想当场质问丈夫几句。但又一想,丈夫并非冷血无情之人,刚刚那样说话,准是有原因的。
婆子再次趴下磕头,额头见了血,哭声凄惨不堪。
“你这人岁数也不小了,咋这么不懂事呢,大清早的堵着人家家的院门哭丧,你不嫌晦气,我们还嫌晦气呢。”
小狗大声嚷着,他分明厌烦这婆子的鬼哭狼嚎。
婆子哪敢去见芶雄,芶雄不是人脾气,把人活活打死都算开恩,去见芶雄非让芶雄扒了自己的皮,所以她不敢去见芶雄。可这件事总得有个人出面管一管才行,于是她就找到了四凤娘家哥哥的门上,求四凤的哥哥二狠子救一救她。
二狠子问她,四凤嘛时候不见的?
婆子说:“上半夜还好好的,我给她擦了身子,喂了点水,眼瞅着她合上眼皮睡了,我也就在旁边的一张小床上躺下了。我也没听见动静,可一睁眼,她就……”
婆子又要哭,草儿马上劝她先别哭,光哭不解决问题,把话说清楚了,才好知道该咋办。
婆子倒是听话,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悲悲戚戚地说:“我找遍了整个医院,该问的人我都问了一遍,连男茅房我都找了,可死活就是……”
小主,
完蛋,到底还是哭了。
草儿安慰婆子几句后,问丈夫该咋办?
二狠子蹙着眉头,又问了婆子几句之后,让婆子赶快回家去,跟一家老小先找个地方避一避,最好别让芶雄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