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哀的心已慌,他依稀记得早上醒来前,住在自己旁边房间的歌蕾蒂娅就已出了门。
他也记得先前自己跟她说过铁旗峰上的秘密,以及理唐城对于攀登这座最高峰的禁令,那是仅次于刺杀城主和聚众公然叛教的死罪。
可现在毫无疑问,她的确上了山,因为她从房间里拿走了自己的武器,也就是那柄漆黑的长槊。
如果是出门闲逛,绝对用不上槊这种破坏性的利器。
他已不敢看徐乐的眼睛。
徐乐的反应却相反,事情真正发生后,再慌乱已是多余。
无论武学还是决策,最忌自乱阵脚。
他又为自己斟上一杯酒,淡淡道:“好酒。”
杯已空,人未醉。
徐乐借走了崖心随身携带的绳索,带着葛哀、陈墨、汐,直奔铁旗峰而去。
见他们离席,天天笑仍自斟自饮得不亦乐乎,笑嘻嘻地对崖心说:“小娃娃,你被郡王救下,真是捡回了一条命。”
崖心笑不出来,她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不然也不可能由丁震亲自救下自己。
“这山顶是个死局,不仅布局有奇门之术,更有凶兽驻守,只要登顶,必会困死其中。”
每个干员都不得不信,在理唐城,他们已经见过太多稀奇的事。
冰山、古道、飞雪。
沿理唐城西行五十里,就能清楚地感受到风中寒意比城内更甚。道路的两旁是高于千仞的石壁,道内虽有石阶,却都看来是经遭了变故,被一块块坠落的巨石击毁。
理唐城的居民看到这些巨石,就已绝不敢贸然前行,恐怕也只有性格固执的登山者和心有他求的访客才会无视眼前奇谲的险阻,执意上山。
徐乐直指向被云雾笼罩的山巅,声音和缓而平静:“葛哀使,看样子你跟她说了不少关于这里的事,真不把她当外人。”
“是。”葛哀道,“几个月前,我把穿越者做过的事都告诉了她们,包括特先生、丁郡王,还有徐宗主您的。”
“你真是个诚实的信使,除了李老二和小特之外,我也一直拿你当兄弟。”徐乐投来了欣赏的目光,“你一定也跟歌蕾蒂娅说过擅闯铁旗峰的下场。”
陈墨忍不住问:“铁旗峰真的有那么危险?”
“上面的凶兽就是我养大的,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它的斤两。”
汐也问向徐乐:“难道连深海猎人也敌不过?”
“凡战事都讲求天时地利人和,歌蕾蒂娅是条鱼,你们见过哪条鱼在山里还能打得过一只猛禽?”
汐把头扬得很高:“我还是不信这个世界有什么东西会比海嗣还要厉害。”
徐乐苦笑:“待会你就会知道了。”
“也许我本就不该跟她说这里的事。”葛哀面带悔色,“我跟斯卡蒂说过,穿越者开辟过前往深海九分半城以及阿戈尔的路径,其中一条就在铁旗峰。”
“你可真是喜欢这个小妞。”
“不,我爱她。”葛哀严肃而真诚,“而且我察觉到她与海嗣的联系并不简单,但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点。”
“但海嗣只不过是世上未知怪物中的一小部分。”徐乐道,“能真正杀死人的绝不是海嗣,只有人类才能真正的杀死人类,还有就是人的自大。”
他所说的“自大”当然指的就是歌蕾蒂娅,她当过阿戈尔的技术执政官,一向自命不凡,看不起陆地各国的政治制度。
但罗德岛上的每个人也都不能否认,她不光是战力超群的深海猎人,更是一个高挑又富有魅力的成熟女人。
至少铁帅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就在他们登到顶峰,见到歌蕾蒂娅后,葛哀的心就已开始痛得流血,陈墨和汐更是不忍直视。
山顶从远处望去是平而且空的一处石板地,可人一旦走进后,呈现在眼前的却是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怪石嶙峋、刀剑呲互、山顶的边缘像是被一刀削平,平整的地面上有一个破损风化几近溃散的王座、外加一间如同一个巨大鸟笼似的寺庙。
寺庙刷的并非是红漆,而是白,苍白如雪,数百处坟茔与墓碑就在寺庙北侧的后院内。
院内仍时时有烟气缭绕,钟声响起。
歌蕾蒂娅就在那座鸟笼似的庙宇门外,全身瘫软般躺倒在白色石柱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