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里在传到了消息后就走了。
她很忙,即使现在内战的烈度还在她掌控之下,但也不能长时间不关注战局。
那些参与战斗的狼之主是个很大的威胁,在那些诡异的黑雾浸染之下,无论是多么精英的战士反应都会变得相当迟缓,无论身穿多么厚重的铁甲都挡不住它们的利爪。
西西里能抽点时间来传句话,已经是对湛月和莱塔尼亚的事宜相当重视的表现了。
湛月看了眼消失在地平线上的黑色小点。
“啧,那么麻烦的事就这么给我答应下来了……算了,去看看也好。”
湛月心中大概估算了下到时候的势力分布。
忠于双子女皇的军队——这部分人之前大多都是剿杀巫王的起义军,“九月事变”这才过去两个月左右,军力不可能很高。
巫王残党——虽然巫王已经死了,但这些疯狂崇拜者也不可小觑,君不见即使是二十多年之后的莱塔尼亚,那些巫王残党还能搅风搅雨,更何况是现在,值得警惕。
支持双子女皇的选帝侯——人数不多,他们的态度保持中立,并不打算与正面击杀了巫王的双子女皇对抗,如果双子女皇在接下来的平息国内混乱中表现良好,他们很大可能会直接宣誓忠诚。
制造双子女皇的选帝侯——这些人也就是这些天来,制造了难民事件的选帝侯,人数不少,他们本来反抗巫王就是为了自己,却没想被人为制造出来的双子女皇有了自己的想法,“背叛”了他们,手底下成建制的术士团和宪兵队不少,实力比没有领头羊的巫王残党要强上不少,值得警惕。
双子女皇——这个没什么好说的,天定的胜利者,上面分析那么多,其实都无关紧要,她俩的战斗力比任何人想得都要强大,湛月这个亲手缔造了她们的人无比确定。
以及最后,中立的巫妖,观战的湛月。
弗莱蒙特这个老B登还有他手下的巫妖王庭不可能参与这些莱塔尼亚人的内斗,他们的立场比起那些自称中立的选帝侯更中立。
湛月肯定是站在双子女皇这边。
这么看来的话,到时候要是打起来,战斗情况可能是:
双子女皇的军队略显颓势,双子女皇的军队无力抵抗,双子女皇的军队节节败退,双子女皇和湛月出手了,双子女皇发表胜利感言。
湛月实在是搞不懂,那些选帝侯都要凭借双子女皇才能反抗巫王,凭什么认为自己就能战胜双子女皇啊。
他并不否认各路起义军的功劳,但事实就是,在最后直面巫王的时候,只有双子女皇在发挥,其他人都直接被当杂兵,巫王一个术法下去就全退场了。
不过……
正因为这些贪婪的选帝侯看不清形势,湛月才能趁机在叙拉古搞上一场内战,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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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推移。
一周后。
坐在马车里,湛月掀开帘子的一角,看向远处倒塌了一半的高塔。
以及建筑风格略微阴森的城市。
维杜尼亚。
莱塔尼亚的首都,也就是后来的崔林特尔梅。
巫王的高塔在巫王与双子女皇的战斗中被摧毁了一半,此时只余下废墟伫立在大地上,阴森的黑色砖墙不甘地向蓝天白云伸出残破的手。
这座城市现在还满是巫王的痕迹。
后世闻名迩遐的双子女皇塔还没有建起,城市也还没有改名,一切都充满了旧时代的气息。
莉泽洛特·伊维格娜德,希尔德加德·赫尔玛特,将于三日后,在已经倒塌一半的巫王高塔之上,在众目睽睽之中,进行询问金律乐章的仪式。
这是个相当重大的事,也是个相当有乐子的事。
金律乐章可没有自己的意识,自然不会做出任何反应——当然,它也不会因为这个就像当初叙拉古独立一般,濒临崩溃。
到那时候,混杂了相当多各怀心思的人马估计会打起来。
谁胜利了,解释权就是谁的,谁就是下一任莱塔尼亚的皇者。
湛月勾起一抹微妙的笑容,放下了马车的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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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径直进入了城市,没有任何人阻拦。
直到到了恩瓦德路德维格大学的门口,马车夫恭敬地出声,告诉湛月,到地方了。
施施然下车。
湛月眯了眯眼,看向站在大学门口的暴躁老头——弗莱蒙特。
弗莱蒙特迎着湛月的眼神,冷哼了一声,表情相当不耐。
“哼,收收你的眼珠子,『律罪者』。”
马车夫识相地自己离开了。
湛月收回目光,撇撇嘴。
“我还以为会是青春靓丽的小女孩儿来迎接我,没想到会是一个仿佛随时随刻都在更年期的老巫妖,真是失望。”
“得了吧,你会对女色动心思,真是笑掉了大牙。”
弗莱蒙特表情愈发不耐,他径直转身。
“跟上来,不然今晚你就睡大街吧。”
湛月收起跟这个老B登对放嘴炮的念头,老老实实跟了上去。
小主,
他还不想睡大街——虽然这不太可能。
湛月三步做两步,几下就跟上了这个脾气不太好的怪老头。
“喂,伊维格娜德和赫尔玛特邀请我来,怎么会是你来接我?你这浓眉大眼的,不会被收买了吧,你不是说巫妖不管世事吗?”
弗莱蒙特“啧”了一下。
他似乎不想多说,但犹豫了一会儿,随手布下一个隔音的术法,还是开了尊口。
“我的命结借给赫尔昏佐伦了,现在他死了,*古卡兹戴尔粗口*,那两个小丫头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这件事——”
“哦,被拿捏了。”
湛月露出了然的表情。
弗莱蒙特有些绷不住了,他恼火地回头瞪了湛月一眼。
湛月撇撇嘴,喜欢瞪就让他瞪呗,又少不了一块肉。
“哼,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我吃了亏,你也别想跑了。”
弗莱蒙特恶狠狠地从牙齿缝中挤出话来。
“?”
湛月眨眨眼,突然,他想明白了什么。
“*问候家人的话语*,你*古卡兹戴尔粗口*不地道,巫妖就这么把诚信当放屁?!”
弗莱蒙特这个老B登多半是为了把湛月也拉下水,把湛月就是两位女皇的“父亲”这件事告诉了双子女皇。
“桀桀桀。”
弗莱蒙特也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古怪地笑着。
湛月气得牙痒痒,撸起袖子,作势就要拽这个老B登的角。
弗莱蒙特看上去老态龙钟,但身手却是相当矫捷,微微一矮身,便躲过了湛月的魔爪。
他给湛月一个挑衅的眼神,便脚底抹油,飞快地RUN了起来。
湛月能忍?当即就是追了上去。
两个老家伙于是便像个还没满十岁的小孩,在空荡荡的大学里玩起了追逐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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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餐时间。
弗莱蒙特的高塔。
在被弗莱蒙特用术法遮掩起来的高塔层中,湛月和一个卡普里尼小伙子准备着晚餐。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卡普里尼小伙子本来是大学里的一个学生,但手艺却还不错。
恩瓦德路德维格大学确实是空了。
除了当时在各巫妖隐藏的高塔里的人,没有哪怕一只苍蝇幸免,被那些想称帝的选帝侯驱赶着向边境线去了。
这样一来,大学里便空出来了很多房屋,湛月只要随便找一间进去挨几天就行。
不过,那些地方哪有弗莱蒙特的“妙妙屋”来的有乐子。
“唉……”
在湛月身边干着厨活的小伙子唉声叹气着。
“叹气干什么,这么年轻一小伙子,这都叹了多少口气了?”
湛月削着手中的土豆。
湛月打算做一顿土豆泥盖饭。
“你不也是大学生?哪来的这么老的口气……我说,你就不想念那些被选帝侯们驱逐走的同学吗?”
小伙子说着,又叹了口气。
湛月眨眨眼。
他想到了自己触手林里过的还不错的那些人。
“呃……其实……”
“唉……一想到以后,这个国家就要交给那些无良的选帝侯统治,我就忍不住想,还不如让人家巫王陛下统治呢。”
小伙子似乎很悲观。
湛月砸吧下嘴。
“你支持巫王?”
“你这话说的,生活在这个城市,这所大学,又有谁没有受着巫王陛下的恩惠?而且,那些天杀的选帝侯,真的就比巫王陛下做得好吗?他们做得到更改金律乐章这么伟大的事吗?”
小伙子越说神情越激动,到最后竟然憋出点点哭腔来。
“要是那些该死的贵族到了我眼前,我一定要用巫王陛下的术法给他们好看!”
好家伙,还是个巫王的死忠粉。
湛月抽了抽嘴角,把手上削好皮的土豆往木盆里塞。
“那你怎么看双子女皇?”
小伙子眉头一皱。
“双子女皇?那是谁……哦,我知道了,你是说那两个女人?我看她们也没安着什么好心,你看啊,那个白羊,浮夸,那个黑羊,阴沉沉的,哪有巫王陛下英明神武……”
小伙子义愤填膺地砸了下菜板。
“你是今天才被院长捡回来的,你知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
湛月尴尬地笑了一下。
第一次跟巫王残党聊天,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个——”
“喂,晚饭做好了没有?!”
弗莱蒙特暴躁地推开厨房的门,眼球微动,视线落在举着菜刀的湛月身上,神色古怪起来。
“哟哟哟,这不是咱们的『律罪者』嘛,怎么,给我当起厨子来了?”
卡普里尼小伙子睁大了眼睛,黑亮的眸子急速震动起来。
“什么?”
“这没你说话的份,晚饭呢?”
弗莱蒙特瞪了他一眼,语气相当不好。
湛月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厨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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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莱蒙特是知道湛月赖在自己的塔里的,不过,他也没想过去管湛月在搞什么,都是老交情了,谁还不知道谁啊。
小主,
但没想到,再找到湛月的时候,竟然会是在厨房里。
这可让弗莱蒙特这个为老不尊的家伙狠狠嘲笑了一把湛月。
湛月黑着脸,没有搭理还在嘲笑他的弗莱蒙特,闷着脑袋干饭。
“伊维格娜德,或者赫尔玛特,她们有说过多久跟我见面吗?”
湛月知道,这俩一旦知道湛月就是她们的“父亲”,就必然会私下跟湛月见上一面。
虽然湛月当初没有特意跟两女培养感情,相处的时间也相当短暂,但再怎么说,湛月当初也是那个满是利用和恶意的环境中,唯一的善意,还教导了两女不少道理和手段。
这是恩情,以这俩的性格,报恩是必然的。
弗莱蒙特听到湛月的话,停下了嘲笑,认真想了想。
“那只浮夸羊倒是想见你想得紧,那只阴沉羊则没有多着急——她们说,不必提前相见,三日后,在胜利者的典仪上,你们自会相见。”
弗莱蒙特龇牙,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看起来,她们胜券在握,现在活像个想向家长表现的小孩儿。”
湛月翻了个白眼。
得了吧,还小孩,还家长,他在双子女皇心里有几斤几两湛月自己还不清楚?
顶天了也就是有恩,不可能再多了。
绝对不可能!
湛月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要不然,未来那么多年,他也不至于没听说过莱塔尼亚的双子女皇有什么异常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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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王的高塔。
到处都是焚烧过的痕迹,到处都是崩塌的痕迹。
在毁灭了大半的藏书层中,一道白色的华贵身影和一道黑色的阴郁身影并肩站着。
“赫尔玛特。”
白羊面露忧伤,她没再说下去,她的姐妹跟她心灵相通,只需要一个语调,她会明白的。
“伊维格娜德,不要着急,国家远比私情重要。”
黑羊面无表情,但面对着白羊楚楚可怜的眼神,她不由微微垂眸,躲避着白羊的眼神。
“说得轻巧,还不是你早就跟父亲见过面了……”
白羊面露幽怨。
“不要瞎说。”
黑羊撇过去脸。
“唉,好吧好吧……我们那些‘继父’有什么表现吗?”
白羊的语调变化极快,上半句还满是幽怨,下半句就已经冷冰冰的了。
“他们的探子有些确实很敏锐,但太敏锐也不是件好事。”
黑羊语调平稳,从一而终地保持着澎湃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