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也把打发宋妈妈与史湘云送东西去的话告诉了宝玉。
宝玉听了拍手道:“偏忘了她。我自觉心里有件事,只是想不起来。”
“亏你提起来,正要请她去。这诗社里若少了她还有什么意思。”
袭人劝道:“这有什么要紧,不过是玩玩罢了。”
“她在那比不得你们家自在,家里又作不得主儿。”
“告诉了她,她要来又不能做主,不来又牵肠挂肚的,别让她心里不好受。”
宝玉道:“不妨事,我回老太太打发人接她去。”
正说着,宋妈妈已经回来,回复了几句,与袭人道说了句辛苦。
又说:“问二爷在作什么呢,听说他和姑娘们起什么诗社作诗呢。史大姑娘说,他们作诗也不告诉她去,急得了不得。”
宝玉听了,立马来到贾母处,逼着叫人接去。
贾母因说:“今儿天晚了,明日一早再去。”
宝玉只得罢了,回来闷闷的。
次日一早,便又往贾母处过来催逼人接去。直到午后,史湘云才来。
宝玉方放了心,见面时,就把始末原由告诉她,又将写的诗递给她看。
李纨等说道:“且别给她看,先说与她韵。她后来,先罚她作了诗。”
“若好,便请入社;若不好,还要罚她一个东道再说。”
湘云笑道:“你们忘了请我,我还要罚你们呢。就拿韵来,我虽才华不高,只得勉强出丑。”
“只要让我入社,扫地焚香我也情愿。”
众人见她这般有趣,越发喜欢,都埋怨昨日怎么忘了她,急忙告诉了她韵。
史湘云一心兴头,等不得推敲删改,一面只管和人说话,心内早已和成。
便用随便的纸笔录出,先笑说道:“我却依韵和了两首,好坏我却不知,不过应题而已。”
说完递给众人。
众人道:“我们四首也算想绝了,再一首也不能了。”
“你倒弄了两首,哪里有许多话说,必定要和我们作的重了。”
一面说,一面看时,只见那两首诗写道:
其一:神仙昨日降都门,种得蓝田玉一盆。自是霜娥偏爱冷,非关倩女亦离魂。秋阴捧出何方雪?雨渍添来隔宿痕。却喜诗人吟不倦,岂令寂寞度朝昏。
其二:蘅芷阶通萝薜门,也宜墙角也宜盆。花因喜洁难寻偶,人为悲秋易断魂。玉烛滴干风里泪,晶帘隔破月中痕。幽情欲向嫦娥诉,无奈虚廊夜色昏。
众人看一句,惊讶一句,看到了赞到了,都说:“这个不枉作了海棠诗,真该要起海棠社了。”
史湘云道:“明日先罚我个东道,就让我先邀一社可使得?”
众人道:“这更妙了!”又将昨日的诗与她评论了一回。
至了晚上,宝钗将湘云邀往蘅芜苑去安歇。
湘云灯下计议如何设东拟题。宝钗听她说了半日,皆不妥当。
所以给她说道:“既开社,便要作东。虽然是个玩意儿,也要瞻前顾后,又要自己便宜,又要不得罪了人,然后让大家觉得新鲜有趣。”
“你家里你又作不得主,一个月通共那几串钱,你还不够盘缠呢。”
“这会子又干这没要紧的事,你婶婶听见了,越发抱怨你了。”
“况且你就算都拿出来,做这个东道也是不够。难道为这个给家里去要不成?还是给这里的人要啊?”
一席话提醒了湘云,心中倒踌蹰起来。
宝钗道:“这个我已经有个主意。我们当铺里有一个伙计,他家田里出的好肥螃蟹,前儿送了几斤来。”
“现在这里的人,从老太太起,连上园里的人,有一半人都是爱吃螃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