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以慕等秦沫关上房门,深吸一口气。
时辰不早了,他便也推门进房。
莫涵煦坐着梳理头发,房中实在安静。他悄悄走向床榻,轻巧地坐下。
被褥极柔软,笼罩着房中本有的木香,两盏布灯晃着橙黄色的光。
木制的地板发着亮,如此环境,会以慕是真诚的心安。
师兄细致温润,生来虽不是南部人,却比南部人更温韵。
他眉眼中透着柔软的气骨,旁人不易发觉,外冷内热四字,实在适合。
“愣着是等我帮你洗漱吗?”
莫涵煦啼笑皆非,傻师弟怎么一直瞅着自己看,还看的这么认真。
难道是想要研究骨相?
会以慕迟迟未收回眉眼,他在想,自个修了多少福分,能识得翩翩君子。
而这位公子还是他的挚友,他的好师兄。
待会以慕听话地用皂角和新茶洗漱完毕,莫涵煦已更衣上榻。
他把里边的位置让给会以慕,自己侧卧,微闭双目。
不过一会,会以慕爬上床榻,本想帅气地跳跃.....
奈何床榻实在太软,这下倒好,整个人压在了莫涵煦身上...
“你!!”莫涵煦被砸的生疼。
他也是态度诚恳,马上道歉:“对不住师兄,床褥铺的太好,我脚滑,对不住...”
会以慕抱拳从他身上弹起来,而后不再说话。
憋着气,一声不吭地绕过莫涵煦乖巧躺下。
哪知道,莫涵煦心里很是不习惯。
蚂蚁爬心便是这般吗?
平日,会以慕定会一直压在他身上,等他开口数落,才会笑嘻嘻地离开。
他心道:莫涵煦啊,莫涵煦,你这是期待他压着你玩闹吗??
心尚未回答,炽热不由自主由脸颊烧至耳根,似火碰见干柴,不可收拾。
莫不是疯了。心中未真正答允。
会以慕见师兄没反应,宽心半截。
莫涵煦照顾他,给他让出一大块地方,床榻根本没有想象中那般大,睡两个大男人实在勉强。
细长的双腿伸不直,会以慕干脆和师兄同样,侧着睡。
“师兄,我灭灯。”
灵流挥过,香草味中,会以慕安心地合上眼睛。
微弱的月光透过窗纸洒落,莫涵煦眼睛紧紧闭着,却掩盖不了发烫的脸颊。
脑子仍在执拗着他前面的所作所为,耳朵响起的是上下起伏的心跳。
等他放下其他杂念,真正准备睡去之时,后头的人,双脚缠了上来。
脚趾轻轻勾住他的双足,细微的摩挲,激得莫涵煦猛睁开双眼。
眼前,黑暗混着滚烫,仿佛房子都烧了起来。
多少溪水都灭不了,灭不了了。
小心侧身,里头睡的很熟,此是无意之举。
可...翻动的乃是莫涵煦心底有意的种子。
月,照亮莫涵煦发红的双颊,多似沙漠里的香苹果,红的极为彻底,不漏一丁点果皮。
他望着会以慕浮动的睫毛,以及轻轻飘动的龙须。
为什么会以慕在床榻上会如此不自在?
他望着他,想思考出个答案。
挪的更近一些,却仍只是看见他那优越的鼻梁和微微张开的小嘴。
果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莫涵煦。”会以慕察觉面部痒痒的,顷刻便要挠痒。
莫涵煦以为吵醒了他,正为难要怎么给自己脱身。
万事难料,结果是...
他另一只脚也勾了上来,两人的面部现下只有两寸之遥。
莫涵煦无法呼吸。
心跳震耳欲聋。
他胸口下那颗飞速跳动的红心所发出的声响,阵阵耳鸣,又阵阵安宁。
脑中转着两年前的故事:“莫涵煦,我昨日刚学一个词,你猜猜看。”
“...”
“知音,叫做知音。”
“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你我就是啊。”
你我就是啊,你我就是...就是知音。
知晓对方心意,不可分割,重要至极。
他不知怎么去否定自己。
他好想好想把他捧在手心,让任何事物都伤不了他。
皇子出宫,言语是尊为寻嗣修士,实则相依为命。
熟睡的会以慕撅了撅嘴,翻身向着墙壁。
双足自然收回,那一刻。
莫涵煦伸手想抱他回来,头皮发麻,终是没做成。
他抓着胸口,仍无济于事。
睡意全无。
莫涵煦翻身下床,他都不知自己是如何出的房门。
直到昏沉沉的脑袋,所感发烫的手指,似有似无地敲打着隔壁的房门,意识才想起,已不在房中。
“莫哥哥,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不是说好寅时,指火示意...”
会雨新打开房门,见到莫涵煦,满是诧异。
莫涵煦像喝醉了似的,脸红的不成样子。
“莫哥哥,你是喝醉了吗?脸怎么这么红?”
“不是。你先去隔间休息吧。我...我来疗伤...”
莫涵煦实在是百口莫辩,他不喜撒谎,比不喜撒谎更严重的,便是他不清楚现下自己的状况。
小主,
会雨新还没应许可以进门,他已经撞开她的手臂,逃窜一样窜进房。
安落琼倚在床栏处,面色痛苦。
会雨新一时不知该怎么办,虽然不知道莫涵煦到底是喝酒了还是发烧了。
但无论是何,现下在她看来,两个人都需要照顾。
“会雨新,你快去休息。我可行。”莫涵煦看出她的担心之态,自己偷偷施了一个冷却术,试图给自己降降温。
“莫哥哥,只是刚刚药上好,还没到要输灵流...而且,我...是要喂她吃饭...”
真真是尴尬至极,会雨新说着说着便一顿一顿的,不知该如何接。
莫涵煦道:“喂他吃饭?妹妹,我来。男子与女子之间喂饭,只有夫妻才做得。”
这人,乱闯女孩的房间。
还有,这脸红的和猴屁股似的,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作甚,居然还争着要喂饭。
安落琼心下不满,怒皱眉头。
仗着自己长的温润如玉就可以胡作非为了?
既然另外两个也知道我是女子,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看在他救我的份上,说便说了。
她挑眉朝两个说话的人笑笑:“女子和女子之间呢?”
声音尖细,和之前的低沉完全不一样,仍是沉闷,却是柔弱的问句。
“安喜...你是女子!”莫涵煦惊道。
“自然,没必要骗恩人。”床上的人回答。
会雨新夺过莫涵煦手中的粥,满意地盯着安落琼。
莫涵煦与会以慕想法近似,对于第一人证,避开打草惊蛇最好。
“既然是女子,就更要好好休养了。”
说着说着就挪到了案旁的蒲团上,全然不顾两个女孩子震撼的眼神。
别人满面写着不用帮忙,他却赖着不走了。
好在冷却术效果蛮好,就剩了他的双手依旧是滚烫。
麻线打结便是他现下脑中景象,细想一日下来所遇之事,总被会以慕双足的摩挲触感所打断。
看着妹妹悉心喂着病榻上的安落琼,疑问她为何男扮女装,一下又想到自己刚刚与会以慕同床共枕。
闭眼叹气。
会雨新忙安慰道:“莫哥哥,我前面给安喜看了,伤口并没有这么严重,不过是失血有些多,加上入秋之际难免加重。看你如此之累,回房休息如何?”
“若真当不必帮忙,我自己回房便是。打搅二位了。姑娘,你更要休息好。”
会雨新再次愣住,想来莫哥哥的行为作风,要不是温柔细腻,要不就是冷静如斯。
如此慌乱,如此行动没头没尾,倒是很少见。
“粥很好吃,甜丝丝的。”
安落琼眯眯眼睛,满意地夸赞会雨新。
她特意让秦沫加少许红糖,“安喜,你是不是很爱吃红糖?”
她吹凉最后一口乌米粥,递到她嘴旁,询问。
安落琼喝尽,笑盈盈回答:“偏爱。”
伤口仍是很疼,可安落琼腹中温热的甜粥,惹得她长久未真实展露的笑颜,毫无保留地向会雨新显出。
笑颜如此,偏爱的到底是物还是身前的人,恍恍然分不清。
“你怎么不替他们先问问我?”
安落琼轻轻拉住她纤细的腕子,会雨新并没有挣脱。
“我不懂什么术法修炼,不过是陪在哥哥身边罢了。无权询问,也不想这么做。”
会雨新老实回答道。
“你不懂修道,那怎么会吹狼族的归天段?”安落琼望着她,她在她面前,不知怎的,说不来一句谎话。
她想问,便没了丝毫犹豫,瞬间问出。
会雨新感受她抓的更紧了些,脸庞的梨涡深了一圈,她笑着摇摇头:“那是雅姐姐见我对吹笙感兴趣,随意教我的。不算是什么女修。”
安落琼见她端着碗,心觉一直抓着怕是会累到她。慢慢松手。
“安郎,你早些休息,伤口会好的快些。”会雨新边放下碗,边嘱咐她。
“好。辛苦你了。”
待会雨新将她把被褥盖好,已过子时。
安落琼压制自己打哈欠,却依旧不止。
会雨新也是困的眼皮耷拉,轻声道:“我在你旁边,若是伤口有异,也好即时查看...”
她刚刚语毕,头已经垂至床榻边的被褥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