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安郎。上次刚说,修士就是为民而生。无贵贱,你也不用看高我们。”
秦沫接着道。与两位师兄弟对了眼,三个人都善意地笑着。
平起平坐,在安落琼这十几年的生活中,从未体会过。
她像是被拴在江家的羊羔,绳子很长,看似是自由在外,潇洒快活,却终究是绳子在他人手中。
做事由不得自己决断,修士又何曾是她想当的。、
女扮男装这事,她也是哭了多少个日夜,才能真正接受。
没有人怜惜,没有人在意,她到底是伤心是难受还是痛苦。
甚至,有人真正把她当过女孩吗?
说是安郎,又有真正当过一个什么正经男子吗?
不过是个遮遮掩掩的工具,却仍是逃不走。
“那好,便是不分贵贱,往后一起查案。”
安落琼作了揖,和着他们一起笑将起来。
雨下了好久,连着早晨,突然刮起大风,雨滴下的噼里啪啦,门口几个茶桌都被掀了去。
“管茶的,外头出事了。”
“出事了?死人了?”
“出去看看去。”
茶刚上到,茶家就被人拉着出去,还有其他桌吃茶的也都赶着出门去看热闹。
“怎么都跑出去了?”
秦沫说道。
莫涵煦不慌不忙地端起茶壶,给会以慕倒水,再是给秦沫,后给安落琼也盛上。
独独他的杯中没有盛。
会以慕微抿了一口红茶,眼睛却是看向外处的。
说死人的,定然就不是昨日的孩子,那人见杀孩子得手,肯定更是猖狂,杀得其他人。
推算下来,是夜间行凶的惯犯。
在脑中绕过许多人物,却还是没有确定的人选。
“这杯喝完,我们出去瞧瞧。”莫涵煦说道,拿过会以慕的伞,横在桌上。
“这个放着占桌。”他又道。
外头围着的都是长居贫民地的人,有的上前,有的就呆着看戏。
一盏茶后,雨也小了些,他们拿着油纸伞,倒也不用撑。
离的地方不算远,听声响是已经撕打起来了,粗鄙的话语骂骂咧咧,沉着气,前头的莫涵煦,压着另外三人的急躁。
安落琼惊道:“女子袒胸露乳......”
她顾不得前面说的要沉住气,上前就去整理倒在地上的人的衣冠。
衣服已经被扯的变成碎布料,特别是胸前的那块,无力修整,即便是去遮掩,也仍是裸露在外。
双腿处也是被扒拉的不剩,连里裙都是被扯成丝丝的。
旁边是男女老少扭打在一起。“是我先看到银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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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你的份!”
“艹蛋的,拿不到就硬抢啊!”
“争不过你,还打不过你!还来!”
十几个人扭打在一起,地上湿漉漉的泥巴都被打的飞溅四起。
连银子到底在谁手中,旁人都瞧不清楚。
秦沫慌忙道:“师兄,这个安喜,可不知会不会闹出事端。”
莫涵煦回道:“现在还不是插手的时候,她抛头露面,倒是能引出我们所求的。”
天助也,师兄弟心中都明白,最紧要的是把叶景山这个滑头给引出来。
安落琼都无需劝说,自己就到人群中了。
若是人在暗处,定能看见。
“她笛子握起来了,我前去。”
会以慕说道,便从伞下行出去。
“几位乡亲,是在争抢银子不是?”他高声一呼,扭头对安落琼眨了下眼睛。
后头的人,紧锁着眉,凶狠地终是把笛子按回了腰间。
争抢就大声的人,见他模样不凡,穿的虽是山上练功时的校服,玄色衬的他更是透亮。
不逊的笑意挂着,其他人也都止了动作。
那最大声的人质问道:“那小子,你来评评理。我们几人出门要去寻柴火,见到这人死在这儿。不用特意看,胸前袋子有几块银子,顺手拿来的。”
边上人插嘴道:“就是啊,人都死了,财总不能就扔着不管。我们都有老小要养活呢。”
安落琼冷笑着,倒也不管会以慕拦在他前边,张口道:“真是好义正言辞,养老小,拿银子,女子死就不是死了?横竖你们不帮她收尸,丢在这里随便撕破他人衣裳,还说什么养活自己,真是好笑。”
暗处果真有人在,莫涵煦和秦沫两人各看两处,伞遮住半张脸,能见到北边青绿色的衣裳,以及沙沙的蛇动声。
还算来的不晚,莫涵煦心下是半喜半忧。
他拿手拨动耳旁的银耳饰,郑重思虑事情。
“我小兄弟是直肠子,各位乡亲莫怪,你们不就是要补贴家用。一人一小块碎银,我来分发就是,不够的我自掏腰包给上。”
会以慕心里头却是骂着安落琼。
这小子还真是记仇。
这种话她早知道不能说,非要顶在后头直说出来,看他怎么解决。
那些人本就是粗鄙过日子的人,上头的税务逼的紧了,看到钱财,就只得抢。
不同于平民,他们在这,就是贱畜,明摆着不让他们活下去。
可但凡是人,谁都想能活下去。
知书达礼,友善谦逊,与他们而言,不如银子和粮食来的更实在。
莫涵煦说过帮不了,一个案子过后确实还有另外的案子,贫民地的死人若不是这几日在,恐怕十几年来,就有多少人不明不白的死去。
乡亲们不再抢了,一个个都好生拿着碎银,抢着离开。
和前刻抢夺疯狂的模样截然不同,里面还有不少是孩子,拿了银子朝会以慕疑惑地瞧一眼,小心地跑开。
“秦沫,你去跟着他。不可轻举妄动,有消息飞页。”
莫涵煦低语道。
两人便分了头,莫涵煦向前,朝安落琼他们去。
秦沫绕到后头,转个弯子跟踪那可疑的青绿色衣衫的男子。
安落琼是骂了,骂完却没跟着会以慕朝那些贫人,展颜托笑。
贫民拿钱之时,她把外衣卸下,抖落整齐,盖上死去女子的尸首。
雨点便是落在外头的衣衫上,淋不到里头湿透的肌肤了。
她蹲着,眼中不免就攒起了泪。
死不瞑目,死时是多痛苦。
父母离世后,小小年纪的安落琼就不怕什么尸体鬼灵,无论是如何死去的人,无论是死法多难看。
她都不会退后一分。如今,她是凑的最近的。
鬼门关走过的人,对于这些越是不怕,也越是怜惜。
同样,也会一样憎恨。
“是彩蝶。”莫涵煦站在她后头,细看那个流着多条血痕的白脸,瞧了半天分辨出来。
正是昨天哭的最凶,且说那两个孩子是她的,领头的妇人。
安落琼站起身,冷道:“你们认得?”
“她是昨日死去那两个孩子的娘,哭着喊着说孩子的可怜。”
会以慕刚好送完最后一人的钱,赶忙跑来答道。
见莫涵煦和安落琼,一个比一个脸要冷,再这么互相瞪下去,就差动手打架。
“私自离开,意与乡民争执,当面质问所护之士,掩置现场。”
莫涵煦条条道来,未加任何情绪之词,所说如何,说的何人,在场心知肚明。
会以慕道:“好了,好了。既然人都走了,我们才好查案。”
他扯住师兄的衣衫,挤出笑容对着黑脸的师兄,眼中都是求情。
唯一的线索,你想意气就断了?
会以慕屈就眨眼,扯着大白牙想着融化这冻结的莫涵煦。
旁人见样,异样之感。
安落琼瞧着,无语至极,重新蹲下身子,轻翻盖上的外衣,裸露的胸襟都被她的身影遮住,她不想彩蝶在死后,身子还肆意被人糟践。
少一个人看到死者不堪的模样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