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毛骧那边真的像睡死了一样,对胡轲的声音没有任何回应,整个人依旧保持着那种带着诡异笑容,躺在椅子上休息的样子。
看到对方依旧是这副死样子,胡轲虽然在心里骂了他无数遍,但最终还是无奈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就在胡轲准备闭上眼睛,继续尽可能地保留体力的时候,一直装睡的毛骧就像找准了时机一样,在这个时候开口了:
“如果整个府衙都像你说的那样办事,那我大明制定的那些政策和法律还有什么意义。
之前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现在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足以证明,你不过是个自以为是、仗着有点小聪明就敢在世人面前自欺欺人的人。
你哀求的样子让本官心里好受了一些,今天看你小子还算配合,本官就告诉你实话。反正你就算今天逃过一劫,也没多少活头了。有些话对你这样的平头老百姓说了也无妨。”毛骧的语气中充满了嘲讽。
另一边的胡轲也没想到,这个人说话就说话,竟然先怼了他一顿。
不过现在他确实是油尽灯枯,两处伤口上的实质性伤害还可以忍受,但止不住的血才是胡轲现在最担心的事情。
“这府衙里的册子,虽然名义上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但实际上里面是按照士、农、工、商分开的。
而对于朝廷官员及其府中所有人,都会按照官员的品级和爵位单独成册。
当朝国公就那么几个,他们的工作量不会太大,按照时间算,他们应该也快回来了。”怼完胡轲,发泄完心中的怒气后,毛骧这个时候说话也显得平静了一些。
尽管他在说话时,眼睛始终紧闭,保持着的姿势也没有任何变化。
终于,当胡轲感觉到自己右肩的伤口已经止血时,诏狱走廊的尽头再次传来了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
“报告指挥使大人,卢仲谦已于十四天前离开了应天府。”手下说完,将一本册子递给了毛骧。
毛骧接过册子,稍微翻阅了一下,眼中立刻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
在大明朝廷中,毛骧的地位非常尴尬。
他算是皇帝的近臣,没有人比他更接近皇帝。
他平时的工作只需要对皇帝一个人负责,至于三省六部的官员和朝廷上的其他官员怎么想,通常不是毛骧在执行任务时需要考虑的因素。
这样的身份无疑会让任何人刮目相看,毕竟“简在帝心”是封建王朝衡量一个官员在朝廷地位的最高标准。
同时,当其他官员遇到毛骧时,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表面上的礼貌和尊重是必不可少的。
无论是韩国公这样的文臣领袖,还是魏国公这样的武官勋贵,在毛骧向他们行礼时,他们绝不会像对待普通低级官员那样视而不见。
其他品级只比毛骧高一点,或者和毛骧平级的官员,在遇到毛骧时,也会对他表现出特别的尊重。
然而,毛骧心里清楚,朝廷里的这些同僚之所以如此尊重他这个正五品官员,并不是因为他这个指挥使的身份,而是因为他背后有皇帝的支持。
如果他有一天从亲军都尉府指挥使的位置上退下来,现在他们对他的恭维和奉承,会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甚至当他失去了皇帝的庇护后,这些人一定会把他们多年来积累的怨恨,想尽一切办法发泄在他身上。
对毛骧来说,更致命的是,一旦他在亲军都尉府这个位置上待得太久,他在官场上的升迁之路也就彻底断绝了。
作为掌握皇帝陛下那么多秘密的近臣,皇帝绝对不会允许他进入朝廷,掌握实权。
对于毛骧来说,他的未来只有两个结局:一是失宠后皇帝对他不闻不问,随便安排一个闲职或者直接削职为民,让他度过余生;二是皇帝直接将他这个隐患除掉,因为只要他活着,那些秘密总有一天会被泄露。想要将那些秘密永远封存,只有让他这个亲历者永远闭嘴。
有时候,毛骧也会想自己是否还有第三条路可走。但在无数个不眠之夜的沉思和煎熬中,他发现自己这样的近臣,除了净身入宫之外,恐怕再也没有任何可以进一步的机会。
更可悲的是,他现在已经快四十岁了,这个年龄即使想放下一切尊严去净身,宫里也不会收。
这样一来,对于毛骧来说,如果他再不做出任何改变,他的仕途将以一种非常痛苦的方式迎来结局。
无论是回家养老还是被人直接摘掉脑袋,这两种情况都不是他一步一步努力爬到如今这个位置的毛骧所能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