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某只是一个上过战场、负过轻伤的寻常士兵罢了,未曾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当不得先生这一称英雄的称呼。”朱汜认真的说着。
“你这句话却说的有些不妥,在胡某的眼里,凡是为国征战的那都是英雄。”胡轲手上行礼的动作一直没有放下来,同时他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无比郑重。
“再说了,就凭着你这副坚韧不拔的样子,只要这一次诏狱之灾不把你彻底的弄死,本先生相信,以你的智慧今后一定会建立属于你的功业。”
这句话说完胡轲冲着朱汜微微一躬,然后抬起头来给了对方一个鼓励的眼神。
本来他是想说,“凭你这副‘铁憨憨’的样子”,可是话都到嘴边了啊却又觉得不太妥。
毕竟自己现在是打真心的去夸人,这时候再加上这种话语却属实煞风景。
“多谢先生勉励之恩,朱某若有朝一日能够重返战场,定然舍尽全力以不负先生之期望。”朱汜说完也回了一礼,他回话的模样也是庄重异常。
他之所以能做出这种保证,一来是为了答复胡轲方才的鼓励,二来也是因为在他自己的内心深处,也一直有着一份建立不世功业的野心。
作为一个受过优良教育的皇子,从小到大那些记载在史书里波澜壮阔的故事无不时刻在激荡着他的内心。
更兼之他的父皇就是一位开创帝国伟业的无上,而从小见过的那些叔叔伯伯,也都是战阵上面历练出来的英雄好汉,这样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朱汜又怎么可能是一个甘于平淡的家伙。
双方一通礼行罢之后,也再一次恢复到了包扎伤口的模样。
而这是当朱汜给胡轲开始包扎肩头上那个更难处理的伤口的时候,却万万没有想到胡轲问了自己一个颇为棘手的问题。
“不对啊,刚才听你小子说,你能直接把对军医的不满捅到主将那去,这说明你小子在军队里的身份不低啊。”
骤然从刚才朱汜的话里找到了槽点,胡轲这个时候眉头也再一次皱在了一起,这里边明显矛盾的地方让他一时充满了疑惑。
“虽然你小子也算是勋贵家出身,可你也说了你祖父早在洪武三年就不幸去世。
按着日子推,等你到军中当兵的时候,你们家早就落寞了。”胡轲这个时候看向朱汜的眼睛里充满了胡疑。
现在,面对对方的质疑,原本就撒谎的朱汜此刻也一时语塞。短短的几刻钟之内,因为焦虑,他的脸色已经完全红了起来,额头上也冒出了几滴汗珠。
但最终,他还是为自己找到了一个,还算合理的借口。
“我的祖先曾经和邓愈将军有过深厚的友谊,恰好我当年从军时的主将正是卫国公。
邓将军是个重感情的人,考虑到他和我祖父之间的友谊,他对我也多加关照。”
在编造这个谎言时,朱汜不禁在心里默默感谢他的二哥。
如果不是以前大明秦王殿下,整天在他耳边絮叨他想娶邓愈的女儿为妃,这个时候还真的不可能想到把这层关系拉出来掩人耳目。
随着这个刚编造的谎言结束,朱汜的额头已经紧张地布满了汗珠。
但幸运的是,此刻牢房里的阳光已经偏离了最佳投射方向,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又是背向洞口,只要胡轲不专门贴过脸来仔细观察,就无法看出朱汜现在的样子。
“你有这份雄心壮志自然是最好,可惜,你建功立业的那一天,我可能看不到了。”
胡轲说话时,语气中既有一丝悲伤,也有一份淡然。
对于自己即将被处决,他心里是有数的。
这几天牢房里不时传来的惨叫声越来越多,他知道这些声音大多数都是从那些所谓的胡惟庸同党嘴里发出来的。
作为赫赫有名的洪武三大案之一,胡惟庸案在明初造成的影响,长达十数年都未能完全消除。
他现在作为胡惟庸的亲侄子,想要从这样滔天大案中逃脱一劫,其难度不比胡惟庸成功要高多少。
“先生也不必伤感,至少在您离开之前,我这个学生会一直陪在您身边。”
听到小先生如此让人伤感的话,一旁的朱汜心里也有些感动。
然而此刻胡轲心里的那份庄重与矜持再次被他抛之脑后,昔日那副没心没肺、碎嘴的模样又开始重新附在了他的身上。
“可快算了吧,如果你小子还像前几天那样,在诏狱里好歹算有个一官半职,说这话还能让本先生安心一点。
但现在,你都沦落到和我差不多的境遇了,你在这里能起到什么作用?
好吃的好喝的没了,原本可以一个人呆着的牢房突然多了你这个狱友,这鬼知道你晚上睡觉有没有磨牙打呼噜之类的坏习惯。
如果你真的有什么坏习惯,那我这后面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这时,胡轲再次想到自己今后再也没有好饭供应,他对自己生命最后这段日子的期待值也直接降到了负数。
随着胡轲内心越想越气,导致他在朱汜帮他重新包扎好伤口后,直接将朱汜先前递过来的那床厚被子扣在了头上。
不一会儿,他就沉沉地睡着了。
但他现在能获得如此高的睡眠质量,并不是完全因为心里感到憋屈,只好用这种方式来逃避。
事实上,他前一天才受了两处重伤,流了很多血,后面又没有跟上营养补血。这个时候虚弱的身体,本来就不能支撑他长时间保持清醒。
于是,在朱汜难以置信的眼神中,他的这位小先生以极快的速度陷入了沉睡,随着小先生睡熟后,一阵熟悉的呼噜声再次响彻了这个小小的牢房。
在朱汜和胡轲有一搭没一搭地为两人今后的狱友生活做分析和安排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