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自然的,毛骧当年也是在凤阳府参军的,算起来也算是大明的老兵了。
再加上这些年,他一直掌管着亲军都尉府的监狱,这里里外外死在他手上的人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现在对他来说,动刀子就像平常人吃饭夹菜一样游刃有余,可以说他想要什么样的伤口就能有什么样的伤口。”
朱汜这时走上前来,直接将胡轲昨晚拆开又简单包上的绸布扯了下来。
这粗暴的动作,直接疼得胡轲忍不住再次哀嚎起来。
“我说你小子是不是故意的,刚才我还好心关心你,没想到你这人不但不领情,反而反过来害我。”
朱汜的动作让胡轲赶紧往后挪了两步,试图避开这家伙摧残的毒手。
但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些,毕竟他原本就是一个瘦弱的农家子弟,反应能力本来就不能和在军队里历练多年的朱汜相比。
再加上他的身体昨天才中了两刀,现在依然非常虚弱,此时此刻虽然剧烈疼痛,激发的肾上腺素能让身体比之前灵活一些,但此时依然不是朱汜的对手。
于是,在很短的时间内,狭小的牢房里再次传来了胡轲杀猪般的惨叫声。
“朱汜,你离我远点,你再敢靠近我半步,信不信……信不信本先生今天就是豁出去这条命不要,也要砸烂你的头。”
接连两次遭受非人的待遇,胡轲此时已经愤怒至极。
此刻,他看向朱汜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了一丝同情,现在如果他真的打不过对方,他真的可能会跳起来和这个壮硕的小伙子决一死战。
而面对胡轲现在这种张牙舞爪的模样,对面的朱汜却不惊反笑。
“先生不必如此动怒,你先看看伤口处被血肉粘连的布条是不是都已经被掀开了。”朱汜这次没有继续上前,只是站在原地对胡轲微笑说道。
“废话,就是用金针缝的线让你刚才那么一扯,现在也不得不完全脱落了。
你现在还好意思站在那里说话,你看看本先生,本先生这昨天晚上好不容易才长好了一点的伤口,现在就因为你这一扯又出血了吧。”
看着自己又开始冒血的伤口,现在的胡轲既惊讶又愤怒。
惊讶的是自己本以为已经转危为安的身体,现在又开始流血了。
愤怒的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是自己先前无比信赖,甚至当作唯一朋友看待的朱汜。
此时此刻,甚至胡轲心里都产生了一种本不应有的感觉,那就是朱汜这小子能混到现在这个地步,完全都是自己作的。
但就在胡轲怒火冲天的时候,他的耳边又传来了朱汜不慌不忙的声音。
“先生勿怪,朱某这也是在军队里跟着军医学来的手段。
打开包扎伤口的布条,难免会出现和血肉粘连的问题,此时若是狠不下心来,一点一点地去撕会给伤员带来更大的痛苦,倒还不如直接一把扯下,短暂的一阵痛觉过后这活也就做完了。
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短暂的一下痛苦总好过漫长的折磨。”接着朱汜不由分说地捏住了胡轲的胳膊,开始仔细检查他的伤口。
面对朱汜方才的言辞,胡轲此刻并未多言,因为他的潜意识中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这个年轻人这次说得没错。
当朱汜开始正式为胡轲处理伤口时,胡轲也感受到了刚才朱汜那猛烈一拉带来的第二个好处——他对疼痛的耐受度暂时提高了。
以至于现在虽然明显能感觉到朱汜给自己敷药时下手不轻,但与之前的剧痛相比,现在的痛苦也变得可以忍受。
“你说你这包扎伤口的手法是跟军队里的军医学的,我看不像,我们村口给牲口治病的兽医都比你这个要强上不少。”
感受到朱汜粗糙的手在自己伤口附近来回摩挲,胡轲在咬牙坚持的同时,也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听完这句话,朱汜稍微一愣,随即也反应过来胡轲这话里的意思。
“实不相瞒,当初我第一次见那帮人给士兵们疗伤的时候,也是如小先生一般的感受,觉得他们把那些伤兵根本不当战友来看。
那下手的动作的确不比治疗牲口的时候要强上多少。
后来我气不过,便将他们这般疗伤的法子跟主将汇报了一遍,结果没想到主将非但没想着去怎么责罚这群‘兽医’,反倒是把我调到了军医那边去做个助手。
结果到了那边,真的开始跟着医师们处理起伤员伤口的时候我才发现,他们如此做已经是那个条件之下最好的法子。
每一场大战下来,收拢进伤兵营里的伤兵都是一个极为庞大的数字。而军中的医师数量本就不多,里面更有几位医家圣手更是只给治伤。
如此一来真正分给每个伤兵营的医师就更是屈指可数。
每天面对着几乎看不到尽头的伤兵,这些医师们便也没有时间去替每一个士兵细细的诊治,只要能给止住血保住伤兵的性命,便已经是他们能做到的极限。
而对于躺在那里生不如死的伤兵们来说,他们也不在乎医师们使用的手法到底有多么粗暴,只要能救自己一条命,其他的东西他们都不在乎。”
朱汜一边说着一边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在军医那里做助手的那段时间,他不但学会了那简单粗暴的包扎手法,也明白了这个时候跟伤员扯一些闲谝,亦是一种的方式。
“我说这些也不是凭空跟小先生你瞎扯,我自己也是受过伤被抬进伤兵营的。”
说话间,朱汜撩起了自己右腿的裤子,只见一道蜿蜒如长蛇的伤口赫然出现在了他的大腿外侧。而从那还显得异常鲜红的疤痕来看,这小子受的这个伤应当不会过去太久。
“没想到你还真的是个上过战场的英雄,如此说来我以往到果真还是小瞧了你。看在你这道伤疤的面子上,我今天也就破个例,为我先前瞧不起你的种种表现,给你道一声歉。”
胡轲也不是只在口头上行动,虽然现在伤口还没有包扎完,但他也趁着朱汜那边停手的间隙,转过身来对他拱手行了一礼。
面对小先生这般的动作,朱汜显然是有些意外,不过他也没有一直愣在那里,而是赶忙将手上还没缠完的布条暂时放在一旁干净的被褥上。
然后清理了一下衣服上的杂物,回过头来也对着胡轲拱手行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