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破碎的灵石灯柱旁,指腹沾着法阵纹路上残留的焦黑粉末。
这已经是第三次闻到那种阴湿的腥臭味了——和昨夜斩杀的黑鳞妖魔如出一辙。
"老甄,你过来闻闻这个。"我用剑鞘戳了戳脚边的金属碎片,"像不像魔物胃液腐蚀的味道?"
甄宏图从倒塌的展台废墟里钻出来,发髻上还沾着几片符纸残屑。
他弯腰时腰间的八宝乾坤袋发出清脆撞击声,那是我们准备了三个月的灵器模型。
"别闻了,看这个。"他摊开掌心,半截断箭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靛蓝色,"寒铁箭簇上淬了蚀灵散,这是要让我们连修复法阵的灵力都凝聚不起来。"
我后槽牙咬得发酸。
远处高台上飘来丝竹管弦声,其他门派的展区早已流光溢彩。
我们脚下这片焦土却像被天雷劈过,连用来悬挂门派旗幡的玄铁柱都扭曲成了麻花。
"姓钱的王八蛋......"我指尖掐进掌心,昨夜斩杀魔将的伤口突然刺痛起来。
那些被黑暗生物撕咬的伤痕明明已经用回春术治愈,此刻却像被撒了盐粒似的灼烧。
甄宏图突然拽着我的袖口往右侧闪避,三道青光擦着耳畔掠过,将我们身后半塌的屏风彻底轰成齑粉。
扬尘中传来尖利的嗤笑,钱富贵带着五个随从从回廊拐角转出来,腰间玉佩撞得叮当作响。
"这不是咱们的救世主林先生吗?"他故意提高嗓门,周围几个门派的负责人纷纷侧目,"听说您连魔潮都能平定,怎么自家展台倒像被狗啃过?"
我盯着他靴尖沾着的靛蓝色粉末,那颜色和断箭上的蚀灵散如出一辙。
掌心雷咒已经蓄到第三重,却被甄宏图按住手腕。
好友的传音入密在耳畔炸开:"留影石开着,先忍。"
"钱长老说笑了。"我扯出个假笑,抬脚碾碎地上的寒铁断箭,"昨夜收拾魔物时手重了些,倒是您这双踏云履......"目光扫过他鞋面的污渍,"莫不是亲自去魔渊考察地形了?"
围观人群中传来几声闷笑。
钱富贵的胖脸涨成猪肝色,镶着金丝的袖口突然无风自动。
我藏在背后的左手已掐好剑诀,却见他突然抚掌大笑:"年轻人就是有朝气!
酉时三刻验收组就要来巡查,毛小友可要抓紧了。"
他们扬长而去时,我听到金属落地的脆响。
半块刻着"验收组专用"的日晷碎片滚到脚边,晷针正指向申时末刻——留给我们的时间,竟比说好的少了整整一个时辰。
"材料清单给我!"我扯过被腐蚀得千疮百孔的绢帛,指尖扫过朱砂批注的条目时突然僵住,"千年玄铁要三百斤?
昨天清点时明明还剩......"
"仓库失火。"甄宏图从焦黑的木箱里扒拉出半截锁头,断口处还冒着青烟,"看守说是雷符自燃,但我摸到了火浣布的灰烬。"他摊开掌心,银白色灰烬在阳光下泛着磷火似的幽蓝。
我狠狠踹向倾倒的展台基座,玄武岩打造的台基却纹丝不动。
这种产自北冥海眼的石材需要配合离火精魄熔炼,而我们最后一匣精魄......
"被钱富贵借走了,三天前。"甄宏图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说是要炼制护山大阵。"
汗水顺着脊椎往下淌,道袍后背洇出深色痕迹。
我盯着日晷上不断偏移的光斑,忽然发现自己的影子正在诡异地扭曲——不是被风吹动的那种摇晃,而是像浸在水中的墨迹般缓缓晕开。
"老甄,带人退到三十步外。"我反手抽出背上的青冥剑,剑锋划过掌心时,鲜血滴在影子上发出滋滋声响。
当第八滴血渗入青石板缝隙,脚下突然传来冰层开裂般的脆响。
时空在此刻出现刹那的褶皱。
我闭眼默念《天工开物》的锻造篇,识海中浮现出北宋军器监的熔炉火光。
当灼热感从指尖蔓延到腕骨,睁开眼时掌心已托着一团跃动的南明离火。
"玄铁归位!"剑锋指天划出七星轨迹,散落各处的金属碎片突然震颤着浮空。
远处传来惊呼,我顾不得许多,咬破舌尖喷出血雾:"以我精血,溯本追源!"
时空裂缝在头顶张开,汴河两岸的打铁声、景德镇的窑火、甚至隐约听到沈括在《梦溪笔谈》中记载的灌钢法诀。
无数锻造画面在眼前闪回,当最后一道法诀完成时,三百斤泛着幽光的玄铁锭整整齐齐码在面前。
甄宏图第一个冲过来,指尖刚触到玄铁就倒抽冷气:"这纹路......莫非是传说中的百锻龙鳞钢?"
我撑着剑柄勉强站稳,余光瞥见回廊转角处钱富贵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