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十几年。
江南念的身体已经不再健康。
张麒麟和一起下墓的生死之交的族人也已分散各地。
从他选择江南念的那一刻起,他穿上了张家谁也不愿意穿的布满虱子的华服,戴上了无形的镣铐,承担起了族长的义务。
如今抱着她,仿佛被神女赐予了新生,一路南下,去寻找他的来处。
这是张麒麟生命中最珍贵的节点,在江南念不知情的时候,他默默地将自己的一半灵魂交给了她。
人间四月天,是春暖花开的好天气。
四人一路南下,找了关系买了软卧包间的火车票。
火车到达北京的时候,江南念握着清香的金橘,短暂地入梦了。
她睁开眼睛,正站在一处安静的街道角落里。
她出现的那一刻,有人直接抱着她进了一处小食肆里。
刀客早已忘记了什么是克制、隐忍,甚至,他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留意周遭的环境。
回过神来的江南念对上刀客忐忑的表情,又看了看手中的物事。
那是张海楼买来给她的辽宁金橘,还被张千军用一种藤蔓编织成了小小的花篮样式。
里边塞了九枚小金橘,闻着清香怡人,能缓解一下晕车的不舒服。
她不明白,怎么这个节点来到莫名其妙的地方了。
天空黑沉沉的,外边正下着大雨。
“你不要走,等我一下。”
刀客默默说了一句,又冲了出去扎进雨中。
不多时刀客买了俩把雨伞一些零零散散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把盛在盒中的手帕推给她,“擦擦雨水,我没有碰过。”
江南念也不矫情,拿起手帕擦了擦面上的雨水。
望着不远处张祈山门口跪着求药的俩人。
“这里安全吗?”
江南念打量了一下,店里没有别人在。
“这是我的店铺,可信。”
自从她上次离开后,他努力戒烟戒女人。
积极下墓,盘下了这处安静又能观察到张祈山府邸的小门脸。
外头一间原是租给别人卖卖吃食的,里头一间他自住。
原本他今日坐在里头饮酒,就见她突然出现。
顾不得她讨厌,怕别人瞧见她突然而至。
就似梦中那般一把抱了进来,安置坐下。
江南念想着原来的剧情,想着她过来的原因。
抚袖放了一推盒子出来,里边放了一朵红艳艳的花。
“交给附近的所有药铺,让他们等陈皮上门之时。告诉他,一日一朵。可保丫头到死那一天,无痛。”
刀客听话的用方才的布一包裹,准备出门。
江南念把手中那个小花蓝递给他,“帮我送给九爷。”
刀客接过放入怀里,看了她一眼就出门了。
江南念缓缓起身,打开了那把红梅映雪的油纸伞走出小巷。
风吹来,卷起一阵凄凉的雨水扑面。
黄包车上的丫头抬头望去,身着胭脂红的女子持伞站在门前,而张家门口树上无数灯笼点缀,灯芯被风吹得时明时暗,模糊而柔和的光影点缀出女子轮廓。
雨水好大,砸得这对苦命鸳鸯睁不开眼睛。
江南念伸出手,丫头努力的抓住她的手。
她好轻,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
“二月红,走吧。”她没有多看一眼跪在那的人,只浅浅道了一句。
天地万籁俱寂,只余她似神女救世而至。
江南念半搂着她回了一盏油灯的小食肆。
二月红顾不得自身的雨水,接过她推过来刀客买的那一打手帕。
给丫头擦了擦,待平复了一下呼吸,稍许,二月红将虚弱的丫头抱在怀里,温柔地吻了吻她的眉心。
江南念没有时间多留。
直接拿了一朵鲜花放在手帕上,“你的病无药可医,佛爷那里的药对你根本无用。”
“吃了它,能缓解你无痛到最后一日。”
桌上放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一朵鲜花,再无其他。
她起身站在门口望着雨水出神,不想打扰身后俩人的时光。
她的话没有说完,令二月红愈加好奇,追着问道。
“为何帮我们?”
眼前的女子分明不喜欢他,又为何帮他?
“我不是帮你,我只是可怜这些无辜枉死的百姓。”
他们有什么错呢?
他们早出晚归,只为了好好活着。
只不过在平常的一天,闭店归家。
就因丫头没有吃上那一口面,没有一家药店开门。
陈皮就凶残的把所有人都杀了,为了他的好师娘报仇。
说起来,这深情里掺了多少人的血和命。
他只是失去了他的好师娘,他们的家人失去的可是顶梁柱。
可是乱世中,谁在乎他们的命呢?
没有人在乎,后来也只是不了了之而已。
二月红一知半解,一边给丫头喂面一边望了门口望雨出神的女子。
时雨蒙蒙,自远及近,萧萧疏疏,带了点初秋的寒意。
声音隐入雨中,听起来不太真切。
“可能是我乱好心。”
江南念微抬眼眸,伸手接了一点雨水,声音依然冷漠。
丫头浅浅一笑,眼底水雾氤氲。
“多谢你,这面好似从前吃的一般。”
“二月红带她回家吧,生死有命,谁也强求不得。”
神思抽离,他抿唇未语,心中却早已乱作一团。
江南念又似星星点点消失在他们面前。
回来的江南念只是在张麒麟怀中浅浅打了个哈欠。
对于张千军疑惑的眼神,询问小花篮呢。
她左右看看摇摇头,不是一直拿在手中把玩着么。
怎么不见了,张千军也没有多想。
他们一路玩一路各种买买买。
毕竟,她现在的身体算不上特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