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疆撑着伞抵达祠堂时,刚要敲门,院门便被打开。
他愣怔诧异,然后就瞧见微微打开的门缝里,青梅探出的小脑袋。
“诶……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你。”
青梅弯着眉眼笑起来,站直了身子问:“你怎么来了?”
桑疆脸上露出笑容,“今日,听闻德亲王府出了事,我不放心,下值后,想着来看看阿芷,听慧雨说,她来了这儿,便也跟来了。”
青梅想了想,道:“小姐眼下一个人在祠堂,你要进去吗?”
桑疆笑了,问:“那我可以进去吗?”
青梅神情顿时认真起来,“那我得去请示小姐。”
“好。你去吧。”
桑疆没收伞,就那么站在门口等着。
青梅也不废话,当即转身往祠堂跑去。
她并未直接冲进祠堂,而是站在门口回禀,“小姐,桑疆来了,让他进来吗?”
彼时,云芷俯首跪在列祖列宗跟前,一张脸上满是泪水,闻言,她闭了闭眼睛,努力平复了心情,方才道:“让他进来吧。”
“是。”
青梅应声,但,已然听出了云芷声音不对,是以,去院门告知桑疆时,走路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
而云芷,则抬手擦了眼泪,缓缓抬起头来,望着祠堂内的牌位,深深地看了一眼,这才站起身来。
等到桑疆掀帘子进来时,云芷正面对祖宗牌位上香。
是以,桑疆站在原地,没有吭声,直到云芷上完香,转过身来看他,他方才抬脚上前,道:“我也许久没来了,刚好,借你的光,给各位长辈上一炷香。”
“嗯。”
云芷退让到一边,看着桑疆上前上香行礼。
等到上香结束,两人齐齐跪到蒲团前,拿着青梅准备好的纸钱往火盆里扔。
云芷想起她不在京都的那三年,忽地就笑了。
桑疆不解,抬眸看她道:“怎么就笑了?”
云芷道:“我是想起云家出事的时候……”
闻言,桑疆往火盆里扔纸钱的动作蓦地一僵,满脸担忧地看向云芷。
云芷却只低着头看着火盆里燃烧的纸钱。
“幼时,我跟着师叔祖行走江湖,听说书人说,人有阳寿,亦有阴寿,加起来拢共两百年,若在阳间的时间短,那么在阴间的时间就长。”
“可,人到了阴间,也是要生活要花钱的,这个时候,要么,靠地上的亲人时不时烧钱来;要么,就自己在地底下累死累活的劳作,可阴间的活儿,都不好干,阴间的钱财,更是难挣。”
“因着此,世间才有了生儿育女,家族传承,这传承,并非是传承血脉,而是传承香火和姓氏,所谓的香火,就是逢年过节,有人上香烧纸钱;而所谓姓氏,则是叫人知晓,这家里还有人。”
“而且,看到这家的后人,别人也能想起他们的先祖来。”
“可若这家没了后人,那么这家人,很快就会被人忘个干净,干净的,就好像从不存在一样。同样的,没了后人,逢年过节,在底下的人,自然也无人祭拜,最后,也是落的一个凄惨悲凉。”
“我那时候年纪小,可不知怎的,一直牢牢记得此事。”
“后来,云家出事,家中只剩我一人时,我一路出京去,听见不少人再说,看啊,云家没了,连个儿子都没有,只怕,日后连个祭拜的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