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其实算不上是一处屋子。
方才进来之处是唯一的出口,短长不一的木柱子撑进头顶的山壁里,这算是门了,却没有任何遮蔽的材料。
里头能看出约莫三、四丈深的地方,山壁略凹处,席地散着些枯草,上头黑黝黝的堆着些东西。
摸黑朝里头略走两步,便能瞧清楚,最里头是一只破旧恭桶,再环视一圈,便能确认,那些枯草的确是这里唯一能睡人的地方,而枯草上的那团东西,是被褥。
一阵猛烈朔风钻入,赵姝立在栅栏前抖了下。
同王孙府的熏香绮丽比起来,这地方,直如地府。
想到方才小院里的地龙,她只觉着由身到心得冻结起来,兼之外头杳无人迹的苍茫荒山,她的心像是要被这荒芜残酷的冬夜吞噬一般,凄冷骇然,倏忽间,匆匆抬手拭面。
这哪是人住的地方,分明连地牢都不如。
抖开那湿冷被褥之际,她一脚踩进冰水里,想要解靴查看足下伤势时,腕间一痛,借了微弱月色,触目似瞧见一圈淤痕。
“只会倚仗父祖的废物……”
“连赵王的印鉴是假都瞧不出。”
她忽然眉睫颤动,低呜了两下强自压下后,一颗心被浓重疑虑攫住。
微光不足以照亮书信,她抱膝缩靠在山壁上,拥了那肮脏湿冷被褥,默然无声得就那么假寐。
身上每一寸都在发冷,尤其是方才踩破水坑的右脚,原本磨烂的足底此刻被冰水泡了,生冷胀痛到麻木。
月儿西沉,赵姝将经年往事逡巡了一遭,身子已然没了知觉。
抬手触到眉心易容膏皮下藏着的溃烂时,她脑中千万念倾退,头一回想,倘若当时依照父王说的,留那二十万人耗死在平城,她如今是不是就能躺在温暖萱软的床榻上呢。
一夜昏沉,第二日斜阳渐明,赵姝就被震耳欲聋的劈凿声吵醒了,她僵着身子立起,才行的两步,突觉肺里作痒,便知道自己怕是不好。
栅栏上的铜锁不知何时解了,她一路咳着朝外头缓缓行去。
才走出去数丈,她回头迎着耀目日阳,便看见几十人在山坳旁挥锤凿石。
是那些跟着获罪入质的将士!廉羽也在里头。
数九寒天,这些人却无一不是满头热汗。
见了赵姝,皆是抱拳惊异,即便是身处如此境地,依旧语意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