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头看,多年种种,到头来若过眼云烟,能回忆起的,还是最初的美好。
“当年……”皇后目光渐渐悠远,自嘲地勾唇,“当年啊,我都要不记得了。当年的我,应是最鄙夷自己成为现在这般模样的吧。”
德妃眯起眼眸,“当年姐姐比现在还要心软,看我婚事不顺,便想方设法让我入宫,姐姐对其他人所生之子皆毫不留情,一一铲除,却独独放过了我的孩子。我感念姐姐,所以再如何,都没有对四皇子下过手。怎么如今,姐姐倒是变了呢?”
皇后目光淡淡,含了一分讥讽,“易地而处,你会放过我的孩儿吗?”
德妃笑了,“还是姐姐了解我。”
她站起身,“既然姐姐时日无多,妹妹便不打扰了。”
东方天边已有隐隐约约的亮色,深蓝染上浅浅的鱼肚白,越来越亮。
德妃看着皇后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一直支撑的那口气散了,死亡不过顷刻之间。
长御跪在床边,紧紧咬着牙,颤抖着无声流泪。
德妃转过身,偏头看向窗外,由远及近,朱红的宫墙摆脱黑暗,迎向光明。
她轻声道:“姐姐,你看,天亮了。”
天亮了。
皇后半阖的眼帘无力闭上,头兀地垂下,再也不动了。
“殿下!”长御紧紧握着皇后的手,哀呼出声。
可她的皇后殿下,再也不会应了。
德妃没有回头,她走了出去,于阶前,与哥哥会和。
……
永陵十五年九月二十四日,三皇子与镇国将军领兵入宫清君侧,斩杀以四皇子为首的弑君谋逆者。
十月初一,诸臣奏请三皇子即位,举国丧并登基大典。
三皇子一身冕服,走完仪式,朝臣散去,他一人又入了奉先殿。
殿中香火缭绕,祖宗牌位前是今日新上的供奉。
宫人不在,空荡荡的殿内只一个脏污狼狈的身影在供台前狼吞虎咽。
“皇弟。”
那身影的动作一下停住,慢慢地转过身,手中吃了一半的供果掉了,骨碌碌滚到一边。
四皇子的眼神半是疯癫半是清醒,本能应道:“皇兄。”
一个小中人端了杯酒,自殿外悄没生息地进来。
三皇子:“皇弟,吃了那么多,渴了吧,为兄特意为你送了杯酒来。”
话语间,有种自灵魂深处涌现的麻木。
四皇子久久看着被端在自己面前的酒,白玉杯,红提酿,是他惯爱喝的。
他想起母后,被端端正正放在棺内、盖上白布的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