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1 / 1)

她毒无声 尚浔 855 字 8个月前

阮沨泞的面颊热乎乎的,心一横,一手托起对方的下巴,也不在乎自己这动作有多么像个市井流氓,闭着眼就把嘴对了上去。

相碰唇齿的触感柔软又干涩,口中的液体顺着被舌头撑开的牙关,顺利过渡到对方的口中,顺势流进咽喉,让他喉间微动,总算一大口下肚,阮沨泞喉头如灌了烈酒般浓郁,差点喘不过气来,她不敢马虎停歇,又就着碗喝了一大口,依葫芦画瓢地对上嘴,喂下第二口,第三口······

等到一大碗药喂完,见了底部的药渣,阮沨泞的舌头已经苦得麻木了,哪还有功夫想什么饭囊酒瓦的羞耻心,她吞了两口冷气缓解,一把将嘴边的残余擦去,又和老郎中一起把人放平,盖好被子,这才如释重负地站起来。

阿倾朝她投来关切的目光,此刻的她却只想去把嘴里的苦涩漱干净,简单地回以“我没事,我很好,我想静静”的表情,然后拿着空碗走出门去了。

月光缓缓爬上屋头,房檐凝结的冰柱化作一滴滴水落下,掉进雪中不见踪迹。

阮沨泞熟门熟路地走过竹排围成的长廊,踏着石子路,在风雪呼啸声中缓步前行,往后厨方向而去。

这些天来,她对于医馆的布局,已经不仅限于刚来时候的去哪儿都要阿倾带,而是把各处地方,各条道路都记清了。

口不能言的少女最初为她介绍的时候,思绪免不了飘忽到很远的从前,失神地打着手势对她介绍那些难以忘记的陈年旧事。

阿倾道:“这屋子是我爹娘留下来的,十年前,参军的父亲在烽火狼烟中死去,母亲悲痛过度,没过两年也病逝了,如今,偌大一块地方就剩我和爷爷俩了,阿泞,你爹娘可还在世,可因为战火被波及?”

阮沨泞闻言只是摇头,也不去解释自己的养父母活着,和已经死在她心里没什么两样,她默然地拍拍阿倾的肩膀,也不知到底该如何安慰,只能做好一位倾听者,看她继续讲述。

“我总问爷爷,为什么不需要学一个手艺以谋生,爷爷就会笑着说,他已经为我准备好了一笔钱财,期望我可以不必吃苦就过好后半生,只是我想,哪有什么简简单单平静安稳的后半生,这乱世一日不太平,我们这群人就一日不得安生,过一天是一天,过一天少一天,所以必须过一天就开心一天,过一天就珍重一天。可能爷爷真正的意图是,与其累死累活地苦过短暂的人生,倒不如放得轻松痛快躺平,毕竟指不定哪一天就死在了突如其来的兵戎相见下,咱们来的时候赤裸裸,走的时候不应该奢求甜蜜蜜吗?”

很难想象平日里看上去总是言笑晏晏的姑娘,心底竟然对未来没有一点期待,阮沨泞想,这话也没错,哪怕战后那些没有波及到的幸存者活得好好的,还要时刻提防会不会被一场大病改变原本的轨迹,就比如锦衣玉食却死于风寒的地主儿子陈生,就比如虽然活着但是再也不能说话的她自己。

但她总觉得,上天给了她特殊的血脉,让她度过那些苦难的日子,扛过那些苦楚的病症,费尽气力从鬼门关逃出来,不是为了死在战乱下,而是为了重获新生,坚强勇敢地挺过重重危机,最终活得潇洒痛快。

她始终坚定不移地相信着美好的未来,也想把这样的信念传递给阿倾,只是少女最多愁善感的那一日,她们没有共枕夜谈的机会,阮沨泞毫不意外与伤者分到了了一间房,次日又是崭新的一天,她怕再提起阿倾伤心事,不知道如何回到那个深远的话题,后来便是不了了之。

最重要的是,那些伤春悲秋敌不过寒冬腊月冰冷地板带来的刺激感,毕竟一间清雅的屋舍,唯一的床铺要留给伤者,不可能同人家去挤挤,于是阮沨泞只能铺了一层被褥,蜷缩在地铺上度过漫漫长夜,本就睡眠不好,期间偶尔被一丁点的风吹草动唤醒,还要注意照看床上人有没有突发状况,一段时日下来,眼底的乌青不减反增,阿倾打趣地调侃她救了个祖宗,阮沨泞不置可否。

这一夜,静谧绵长的三更忽然传来一阵呻|吟,阮沨泞迷迷糊糊睁开眼,但见床边一口炭火炉子发出轻微灼烧声,火星在炭条间欢快跃动,燃尽最后一丝暖流。

躺在床上的人看上去十分痛苦,蹙眉呢喃着:“不、不要、别杀他、我不想杀他······”

阮沨泞先是一怔,随后第一反应是大喜过望,这么久以来,她头一回看见他露出表情,更是头一回听见他出声,她大胆地猜测着,这是否就是苏醒的预兆?

可这般没有依据的想法,半夜也不好去打扰老郎中,她只能暂且压下心里的念头,来到那人床边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