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毕竟还有点脑子,惊疑愤怒却于事无补,冲动至极的时候甚至想过要不然再回去章演旁边帮忙把江瞩珩搬倒,杀了皇后,这样江瞩珩就属于她一个人了,但是转念一想,章演怎么可能还会信得过她,当初她奋不顾身投靠江瞩珩的时候,如果不是江瞩珩给她身份护着她,估计她早就被章演弄死了,如今哪怕重新回去与章演说得再好听,他大概率也是利用她,等到造反之后就会立刻要了她的命。
甚至要了江瞩珩的命。
即使知道了他不爱她,她也不希望他死去。
以及,她其实也没有资格对江瞩珩发脾气,他对她的承诺一直都是关于娄族翻案的,而从来没有对她承诺过关于感情上的事,仔细想来,从始至终都是她自以为是的一意孤行,是她听不进,停不下,信不过,害怕面对现实,不愿接受真相,又能怪谁呢。
晚秋此去无多日,何处梅花一绽香,大雁带过几行残影,绵绵细雨生出铺天盖地的冷气,随处可见冰霜凝结向人寒,从渌水到叶半,从庭前到纤影,说话时有雾弥漫,闭口时又慢慢散去。
在初冬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姜王驾崩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九州,倒也没多少出人意料,毕竟姜王本就年纪大了,前段时间已经告病良久,且居高位者大都是为了费心费力处理各方各面的事情身心透支诱发疾病而短命鬼居多,挺不过最难捱的冬日寒雪也情有可原。
说起来也十分讽刺,倘若不是鞠躬尽瘁,做一个整日养尊处优游山玩水不理国事的昏君反倒能够活得更长久,有道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也难怪不少人想要做一个自私自利之徒,自己乐得自在,还能长寿,何乐而不为。
姜王大薨不日后,作为第一继承人的太子萧珽顺利登基,大赦天下,如同当初燕王逝世一般,新君继位朝局不稳,姜国内外一下子动荡起来,虎狼环伺,寻找着各种可乘之机。
这样提心吊胆的的日子过得倒是飞快,花败枝枯,银装素裹,大雪日复一日地下,一晃神的功夫,又到了一年一度的除夕,虽然人人都知道这个年过去之后,来年就要迎来合约到期的战争时间,但是该有的喜庆氛围一点儿也没少,可能是知道这样能一家人团聚欢愉的好日子过一天少一天的缘故,大家也就分外珍惜。
秋含衣自那日聊过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待在军营里,直到如今临近年关才得以离开,回来之后才知道阮沨泞竟然成了皇后,也不敢贸然造次,像模像样地走进新居所韶华殿装模做样:“末将参见皇后娘娘!”
阮沨泞屏退了左右之后,才笑吟吟把她拉起来:“秋将军,这下终于得偿所愿了?”
“你也是啊,泞皇后?”秋含衣揶揄她,“皇后娘娘今晚是不是又要和皇上一起共度良宵?”
“少来啊。”阮沨泞拉过她的手说,“不是要一起去寺庙祈福吗,早些动身,不然之后又要挤不进去了。”
午后的寺庙的确人山人海,男男女女身着各色锦服摩肩接踵,衣袖相互缠绕。听说上一回除夕的时候,不少人在这里挤丢了鞋子,最后散场之后,和尚们收罗了一篮子的鞋子,什么颜色什么种类的都有,所以这一回害怕丢鞋子的就在脚上系好了绳子,生怕又成了“赤脚大仙”。
还好江瞩珩一早就安排好了,载着阮沨泞和秋含衣的把马车得以停在几乎无人能走的后门。
秋含衣梨落跳下去,扶着阮沨泞下来,交代过的知客早就在那里等候了,双手合十到:“贫僧见过娘娘,见过将军。”
“法师不必多礼。”秋含衣摆摆手,“带我们进去就好。”
沙弥点点头,抬手一伸:“请随贫僧一道来。”
路过水波荡漾的放生池,走入正堂,中间有一尊大香炉,绕过大香炉一直走,便能走进正堂,正堂中蒲团如同锦簇的花团,地面一尘不染,知客示意她们褪去外鞋再踩进去:“娘娘和将军可以在这里面焚香,拜佛,祈福,求签,若是需要解签,再来找贫僧便可,贫僧先去接待其他人了。”
“劳烦法师了。”二人也双手合十行礼。
脱去鞋后,虽着棉袜,但地面的冰凉依旧能透过,布料传递进来,两人先去一左一右叩拜了正中间的三尊佛像,三拜九叩,心念所愿,起身往功德箱投了香火钱之后,又各自取了一炷香点燃插好,整个堂内即刻香烟旺盛,烟雾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