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提拔上去的总兵费大人,完全压不住军中的怨气。
这个消息无疑让阿九更加不安。
朝廷的兵士,只认方砚山一人,对于君王而言,是非常危险的事。
“殷鹤,你说,方砚山有无谋反之心?”
殷鹤斟酌着,如实道:“依臣看,方将军虽无谋反之心,但有谋反之力。”
方砚山跟七皇兄是不同的。
七皇兄手下,不过是飞雪门这样的闲散江湖势力。
方砚山所能号令的,却是铁甲军队。
“宋宰执说,举凡有谋反之力的人,唯杀之而后安,但,朕……没有想过杀他。”阿九缓缓道。
说到底,方砚山与他曾有过歃血盟誓的从前。
旧人不覆啊。
殷鹤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垂首不语。
阿九摆摆手,道:“你退下吧。”
“是。”
殷鹤离去后,阿九伏案批奏折。
一个白色的身影,从窗户闪进来。
是她来了。
这一次,她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见他。
梨花有思缘和叶,一树江头恼杀君。最似孀闺少年妇,白妆素袖碧纱裙。
十多年了,她永远一袭白妆素袖碧纱裙。
“周九——”她坐在他的桌案上,俯视着他。
白若梨对眼前这个人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她做好了与他恩断义绝的准备。
去他的礼仪规矩吧。当年在黑水镇,就不该对他抱有那么大的希望,还指望他跟他的父兄不一样,有一天能匡复山河。皇位就是一把悬在崖上的椅子,任何人坐上去,都会变得瞻前顾后、怯怯缩缩,生恐掉下去。
阿九道:“若梨,你来了。”
“放了砚山。我跟他回黑水镇去。他不做将军了,你就不必对他有所忌惮了。”白若梨开门见山道。
“纵是你肯,他肯吗?”
“我会说服他。”
“他能不能被说服,你清楚,我也清楚。”
白若梨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就是不肯放过他,对不对?”
阿九伸手揽她。
她挣扎。
两人厮打起来。
阿九反手箍住她,离她很近很近。上一次,他们离得这么近,还是在白锦园。他闻到熟悉的梨花香。他发现,这个女子,依然能牵动他的心肠。他以为有了孟昭阳,他便能放下她。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她是他此生第一次情动的人。第一次,总是不一样的。
他这一生都没有得到过她。
一树江头恼杀君啊。
“若梨,我有句话想问你,一直都想问你,如果你不喜欢我,当年在白锦园,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白若梨道:“周九,你永远这样自负。我何止对你好,我对白锦园的每个伙计都很好。”
“你撒谎。你曾经在一方蜀锦上,绣过我的名字。但自从你知道我的身份,就什么都变了。”
“中年人了,还对这样的陈年旧事揪住不放,你不觉得可笑吗?”
“不可笑!一点都不可笑!我就是想要你给我个答案,我哪里比不上方砚山!”阿九负气道。
白若梨只想挣脱他:“你干脆将砚山和我都杀了,便不会再愤愤不平!”
“我爱了你这么多年,就想有个答案而已,有那么难吗?”
殿外,轻盈的脚步声传来。
乌兰等到子夜,见阿九还没过去,便来勤政殿看看。
她促狭地没有让内侍通报。
今晚,阿九生了气,她想看看,他气消了没有。若他气消了,她就帮方砚山说说情。
远远听到了阿九和姐姐的对话。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进来。
她看到了眼前的一幕:阿九正紧紧箍住姐姐。
我爱了你那么多年。
乌兰浅浅地笑了笑。
她以为,周九对她的爱,是隆重的,真切的。他说他是她的家,他对她的偏袒,他对她毫无理由地相信,他给她的后位,他许诺的昭阳殿。他给了飘如浮萍的乌兰太过于盛大的希冀。
而今晚,这所有的好,都有了明明白白的出处。
孟昭云说过,他跟老段不一样。
他的确跟老段不同。
他是那么自私。自私地用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子来堵住自己的疮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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